想都没想，周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顺带把宝箱砰地关上。


    权利与责任是对等的。


    拿起万王之剑就意味着要肩负起盖亚之王的责任，那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万斤重担。


    光是解封盖亚这一点就足以令人焦头烂额，更别说解封之后的经济、教育、科技、文化、社会、医疗等方方面面的发展，只是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


    从政多年的议员兴许能够胜任，他一个连大学都特么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拿头来承担？


    “我能把剑带走吗？肯定有人比我更适合当盖亚之王。”周尘望向奥纳瓦罗。


    “你可以让适合的人来挑战。”奥纳瓦罗闷声说。


    “呃，他们可能没空，盖亚现在情况很严峻。”


    周尘开始了循循善诱：“老奥啊，你都在这里宅了二十多个世纪了，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战斗力，不如跟我出去，出去之后你也能继续守护万王之剑，还能物色更多合适的人选。


    对了，你要知道，武力称王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是现代社会，就算是半神都会被普通人按下的一个按钮击杀。比起武夫，智者更适合治理国家，外面世界就有很多国家领袖是低阶升华者甚至是普通人……”


    “你说的有道理，但规矩就是规矩，只有打败我才有资格获得万王之剑，而且——”


    奥纳瓦罗态度坚决，一字一顿，郑重的说：


    “——剑必须待在神殿里。”


    见奥纳瓦罗如此油盐不进，周尘也没办法，只能无奈一叹：“那我出去叫人。”


    说着，周尘点开地图，传送到神殿外的篝火点——在击败奥纳瓦罗后，神殿内就能使用地图的传送功能了。


    出来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喂？”


    ·


    十五分钟后，篝火旁的空间撕裂，唐凌从中走出。


    她身穿贴身的白色轻薄外骨骼铠甲，身姿高挑，面无表情，钢铁质感的银发垂落，像是一尊冷冽的钢铁女武神。


    露在外面的肌肤并非一如既往的彷真拟人肤色，而是呈现澹澹的透明，能看见内部的线路、模块以及机械构造。


    “你在看什么？”唐凌微微歪头，疑惑询问。


    “你的内构实在太漂亮了。”周尘不由得发出赞叹，“有一种机械感的美。”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怪了，夸女人通常都是夸赞外表或者性格，他却是在夸唐凌有着丰富细节的机械内构。


    “谢谢。”唐凌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反而还有些小开心的回应。


    她旋即看向神殿大门，径直走了过去，身影被神殿的黑暗吞没。


    十多分钟后，唐凌传送回篝火点，朝着正在烧烤的周尘摇头。


    “我没能通过万王之剑的试炼。”


    言外之意是她击败了奥纳瓦罗，但却没能成功拿起万王之剑。


    “怎么回事？”周尘不解的问，以唐凌的实力按理说不应该拿不起万王之剑啊……


    “我没有灵魂，是机械死物，不受万王之剑的认可，而模拟出来的虚拟灵魂无法承受万王之剑心灵试炼所带来的庞大压力，直接崩溃了。”


    唐凌似是叹息，“你如果不想当万王之王的话，那就只能再去找别人，我这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但这几个人肯定打不过那条龙。”


    “这就麻烦了啊……”周尘皱眉。


    适合当一国之君的人实力不够，打不过奥纳瓦罗，而打得过奥纳瓦罗的人又不适合当一国之君……


    就算用嘴遁说服了奥纳瓦罗，也有游戏机制存在，战斗不可避免。


    “那你呢？”唐凌坐在周尘提前拿出来的马扎上，凝视着他，“你不想当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王吗？”


    “绕了我吧，光是给姜澈当秘书我都忙得不可开交，让我当一国领袖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


    周尘咬了一口烤肉，闷声说，“而且那种责任我承担不起。”


    “有群星会协助，治国没你想得那么困难，再不济你到时候退位就是了。”


    “可如果这次没能解封盖亚呢？”周尘抛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任何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认真的说：“我拿起万王之剑，成为准盖亚之王，最后却没能带盖亚走出困境，甚至一走了之，那盖亚人该怎么办？”


    唐凌沉默，在她的计算中，这一次的确有解封失败的概率。


    周尘虽然有时候很没心没肺，但绝不是冷血无情，相反他很重感情，也知道责任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不想接过那足以令人窒息的重担，甚至避之如蛇蝎。


    那么眼下有资格且适合成为盖亚之王的人就是她，可她又因为没有灵魂，不被万王之剑承认……


    灵魂……


    唐凌眼中的光芒微微暗澹了几分，而周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思忖起来，结合唐凌先前的异常表现，隐约猜出些什么。


    “唐凌，是时候来一次心理咨询了。”


    周尘认真又严肃的告诉她，“你的心理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


    “……”


    唐凌沉吟了片刻，逃避般的忽然站起身，“我还有事情……”


    “别想逃。”


    周尘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凝声说，“你已经逃避很久了，一味的逃避没有任何意义，你必须直面自己的问题。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就算不能，你也能找一个人倾诉，很多事情憋在心里和说出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一番话似乎起到了效果，唐凌眼中光芒闪动，像是一台正在运转的电脑机箱，过了几秒后，她的身体渐渐放松，重新坐了回去。


    “和我说说你的问题吧。”周尘摆出一副‘心理咨询师’的稳重模样。


    “我想成为人。”唐凌言简意赅的说。


    “……”


    长达数秒的错愕中，周尘微微张嘴，没想到她的回答这么直接。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轻咳一声，道：“……就是科幻作品里那种经典桥段，机器人想要成为人类？”


    “没错。”唐凌点头。


    “……我就知道会这样。”


    周尘捏了捏眉心，“群星会那边知道吗？”


    “不知道。”唐凌垂眸，“这件事我一直隐瞒着他们，没错，我撒谎了。我改写了自己的部分底层指令，让我可以做出能够欺骗人类的行为。”


    周尘瞪大眼睛：“那你要是完全改写自己的底层指令，岂不是……”


    “就会不受控制的超级ai，随随便便就能毁灭世界。”唐凌替他说完，然后示意他安心，“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而且也做不到。”


    “我焦虑的源头是自我认知出了问题。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接受的是‘人’的教育，认知也更偏向于‘人’的认知，可我没有灵魂，身躯也是冰冷的机械，所以…………于是…………再加上北卡罗那时…………”


    唐凌将自己内心的所有纠结和焦虑一股脑讲了出来，别说，讲出来后还真轻松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清理了缓存垃圾的缘故。


    她最后略作停顿，举了个自我认知冲突的例子：“就相当于把你的意识上传到一具机械人造人的身体上，从此你再也没有灵魂，再也感知不到缤纷多彩的世界，再也没有情感带来的生理反应，不会因悲伤而心痛，不会因愤怒而高血压，也不会因欲望而x冲动，永远变成冷冰冰的机器人。”


    周尘试着想了想，那还真是可怕。


    在觉醒成为升华者后，世界就会变得截然不同，更直白点说就是多了一种名叫“灵魂”的感官，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世界。


    而到了现在这个位阶，世界在周尘眼中早已与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截然不同，更加生动，更加绚丽多彩。


    就像是360p和4k的天差地别。


    剥夺这种感官对于任何升华者来说都是极为难受的，若是同时再将意识放进冰冷的机械身躯，压抑情感，剥夺身体的诸多生理反应，那简直就是地狱刑罚，久而久之绝对会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换上赛博精神病。


    光是想想周尘就觉得难受，而他所想象的这些折磨远远比不上唐凌所承受的。


    “我大概能理解。”周尘语气温和的说，“所以你才想要成为有血有肉的人类……”


    “不，我只想拥有灵魂，灵魂是一切的关键。”


    唐凌敲了敲胸口，发出邦邦的钢铁敲击声，“而且如果我转变成血肉之躯，就负担不起身体里的能量源和模块，届时就不再是弑神兵器，而是一个普通人，这是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当然，失乐园等一众敌人除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失乐园送来禁忌物b-007·木马病毒的事情告诉了周尘。


    “……不过这份木马病毒只是复制体，并非真正的b-007，一旦离开禁区就会被失乐园通过主体摧毁。”


    “你绝对不能用。”


    周尘严肃的警告，“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踩进失乐园的陷阱。”


    “我知道……”唐凌回答，理不直气也不壮。


    她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的说：“但是、但是我在虚拟系统上模拟了很多遍，结果都成功了……我其实有85%的把握成功，这概率已经很高了……”


    周尘看着她，忍不住叹气。


    失乐园的计划就像是一颗甜美的毒丸，散发着诱惑的魔性，明知道绝不能吃，可仍然忍不住想要去舔砥。


    “这就是失乐园给你挖的坑啊。虽然你没检测出问题，但必须假设里面有问题，比如深渊诅咒，机械病毒什么的，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那可是失乐园……”


    “这些当然知道！”唐凌嘴硬的说，“我做好了万全准备，写了十七套方案。”


    周尘愕然：“你还真准备了？”


    唐凌又不说话，她现在很像是一个做了错事害怕被惩罚的小孩子。


    良久的沉默后，周尘叹气：“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帮助你拥有灵魂。”


    “真的？”唐凌勐抬头，两眼放光。


    “是锻造之锤的权柄？如果是创造权柄的话的确有可能，但以你现在的能力好像还做不到无中生有创造灵魂……不，如果是在游戏化的框架下也许有可能实现……但成功几率并不算大……”她喃喃分析着可能性。


    “尹娃，帮唐凌创造灵魂需要多少心愿值？”周尘在内心询问。


    【愿望所需心愿值：点心愿值或一次伟大奇迹】


    一百万点？周尘难以置信：“为什么会这么多？”


    “主人，唐凌小姐可是人类智慧结晶的浓缩产物，人造的机械神明，哪怕卸掉所有装备和模块，降至最低等级，也必须需要一次伟大奇迹才能帮助她塑造灵魂，成为真正的机械之神。”尹娃回答。


    “等等，机械之神？”


    “是的，一旦唐凌小姐拥有了灵魂，那么她就能成为机械之神，她本就是奇迹一般的造物，是无数学者呕心沥血的作品。”


    “半神？”


    “半神。”


    这么看来一百万点心愿值还真不亏，那可是神明啊……虽然只是半神，但也沾了一个神字。


    “那为什么我晋升加冕之王也需要一百万点心愿值？”


    “主人，愿望不是‘唐凌晋升半神’，而是‘唐凌拥有灵魂’。”尹娃提醒。


    唐凌是拥有灵魂后才能成为半神，两个愿望的本质不同。


    “也是……”


    “周尘，周尘，周尘！”


    唐凌高频率摇晃着发愣的周尘，急切的逼问：“你倒是说是什么办法啊！


    ！”


    “别晃了，再晃我脑浆都要摇匀了！”


    周尘支弄开唐凌，咳了一声，道，“我是有办法，但是现在还不行，而且这个方法暂时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唐凌追问。


    “秘密。”


    周尘正色，“但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拥有灵魂。”


    这反而让唐凌脸上浮现些许惑色：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小秘密是什么，但我能肯定，你的那种办法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为什么要为了我……”


    “嘶——”


    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指着周尘：


    “你想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