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狂风从白令的耳边闪过,带走他的几根头发。
他险而又险地侧身,这才闪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宽阔的镰刀刃面朝着白令、勾在他的肩膀处,就像是即将开合的巨铡,只需要片刻功夫就足以让白令人头落地。
摆渡人抓着镰刀、漂亮但是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放弃吧,你太弱了。
听着她的声音,白令手上的指环微微一闪。
看着他手指上的光芒,摆渡人的脸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有略微的波动。
这种波动感极其微弱,但却切实存在。就像是有什么小石子跌落进鞋子里面一样,虽然说无伤大雅、但还是会让人忍不住蹙眉。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这样一个动作连带着镰刀都不由得朝着旁边微微一侧。
而这片刻的空隙就足以让白令从对方的束缚之中离开。
脚尖轻轻点滴,借着药剂给自己增加的身体素质,白令轻巧地从摆渡人的镰刀侧面逃脱。
而摆渡人则是手按着脑袋:精神层面的影响……与法则有关?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不由得凝重了些许:看起来我还小瞧你了。
白令闻言只是默不作声,摩挲着手上的暴君王指环、眼神波动。
老实说他虽然意识到暴君王指环有效果,但是能够让摆渡人这么如临大敌,还是让白令略微有些讶然。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暴君王指环是赫尔墨斯为了人造异种,并且最后以期夺取时间权柄而制造出来的产物。由于其本质是贤者之石,所以赫尔墨斯在造这玩意儿的时候加入了灵魂法则的概念,在这样的基础上、打算利用这玩意儿把时间收入囊中。
可以说,这枚指环位格其实相当高。毕竟再怎么说都是赫尔墨斯的夙愿,堆料肯定很严重。
而作为时间捏造出来的人偶,摆渡人面对这种特意针对时间的东西会表现得这么凝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到底时间是她爹,两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爹的东西,作为女儿的她会警惕也是理所当然。
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这玩意儿稍微做点文章……
白令心中微微一动。
而另一边,摆渡人则是重新举起镰刀。
不管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都毫无意义,她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诡计和狡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无论是预知未来还是设下圈套,对付这样的办法很简单。
说着,她轻轻举起镰刀。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像是之前一样踩着空间而来,而是仅仅手腕甩动,将镰刀在空中轮出一个严丝合缝的弧度。
然后将其抛了出去。
尽管脱离了她的手,但是这把镰刀仍旧在旋转。仿佛被上了一圈又一圈发条的机械,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往复运动。
很快,在她那起源的磅礴巨力之下,在空中旋转的镰刀就开始牵动着周围的空气。
几个呼吸以后,白令亲眼看着空中的镰刀挥舞出一道漆黑的圆盘——那是黑色镰刀的残影堆叠在一起的极致飞速。
虽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但是白令还是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流动在迅速改变。
原本应该是风平浪静的商场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扬起一阵呼啸的狂风。
风刃卷着周围的店铺,将某个4s店里的样
车都卷起来抛到空中,在镰刀舞动的黑色圆弧之内肆意旋转、时而升起时而落下。
旁边那些顾客跟着这团狂风一起被卷到空中,无助地在气旋里挣扎着。
很快,他们的身体就迅速被撕扯裂开。
各种稀奇古怪的器官和鲜血从空中落下,淋漓在地面上,仿佛一场猩红刺鼻的雨。
在狂风和垃圾之中,黑色的镰刀旋转成了一轮膨胀的太阳。
太阳不时膨胀着,如同人类胸口之中鼓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会伴随着周围空气的乱流以及杂物的起落。
在不断地起伏搏动之中,黑色的圆圈越变越大。
看着白令,摆渡人平静地说道:这是这具身体的能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似乎称呼他为狮心王。
虽然相当弱小,但是在成为‘起源,以后,其能力也还算能用,摆渡人说道,至少应付这样的场合,完全够用。
如果你想要通过预知能力来搞清楚解决的对策,那么就尽可能瞪大眼睛看着吧。
亲自看着这团黑日的……降临。
伴随着摆渡人的话语。
原本还在旋转的黑色圆微微一滞。
然后,这轮高空之中的黑色太阳猛然之间停止了抽动。
白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黑太阳之间,正在一点点酝酿。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隐藏在黑太阳之中的、分明是一团鲜红如血的……光。
这团光芒比起红蜘蛛的能量要清冷不少,而且也乖巧不少,远远地看过去甚至都跟白令小时候那种红外线手电筒的红点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当看着这团光芒的时候,白令却感觉到一阵心悸。
这种感觉并不是身体上的,如今早就已经停摆的身体不可能会让他有类似的生理活动。
这是来自于灵魂层次的惊悸!
这代表着这团光芒所蕴含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越了……白令目前能够想象的极限。
站在这团黑色的太阳之下,摆渡人轻轻捏了一个手势。
在她的手指交触的刹那。
黑色的太阳漏出了一个缺口。
如同巧克力被人撬开了一道口子,内里的夹心满溢流淌而出。在摆渡人的手势之下,原本安稳乖巧的红色光芒瞬间迸散!
原本和人类共生的空气在被压缩到极致之后,经由某一点缺口的释放,就足以产生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冲击力。
那是不亚于裂变产生出来的高压高热,尤其是在被某种不可见的手所引导之后,其精准度和威力就令单纯的爆炸更加望尘莫及!
如果说灾难就足以让数座城市毁灭,造成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人员伤亡,那么起源就是真正意义上将个人武力凌驾于国家机器、人类尖端火力之上的存在。
人类目前已知最高杀伤性的武器,在起源的手中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手捏就的……小玩具而已。
而这个毫不在意的小玩具就足够要掉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红光爆散,风声呼啸。
鲜红的波纹充斥在整个空间之内,将周围的一切都震荡成了最原始而基础的原材料,连带着从固态形式上产生了毁灭。木料燃烧成灰尘,玻璃粉碎成渣子,然后在不间断地震颤之中化作最原初的分子,再也寻觅不到它们曾经的模样。
在白令的周围,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像是一瞬间就经历了一千万年的岁月。
当他重新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归于死寂。
没有了商场,甚至于连商场周
围数公里的地方全部都变作一个环形大坑。柏油马路成为了最孤独的黑色,如同灼烧之后的残木。
而他则是置身在这个大坑的最中央。
只剩下一个脑袋。
没错。
白令意识到,在刚才那团红光爆散开来的瞬间,自己的一切四肢和身体就全部都仿佛碳化一般彻底碎成了残片。
眼下他只有一个脑袋还呆在坑底。
‘看起来和我猜想的一样,我最关键的部位是脑子,而不是心脏。,
努力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白令在心中如此想到。
哪怕没有了身体,他仍旧能够活。但是如果没有了脑子,他就不一定可以思考了。
又验证了一个猜想。
就在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双冰冷的手将他的脸颊拥住,动作轻柔宛如在捧着一个精美的瓷器。
没多久,白令的脸就被转了过去。
摆渡人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和缓:好了,现在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猜这里大概是你看到的未来,在经过这次之后,你应该领会到了什么。
闻言,白令嘴唇翕动。
尽管没有了脖子以下的身体,但是他却仍旧能够说话:是啊,我确实明白了什么。
只剩下个脑袋的白令平静地说道:那就是和你正面应对,毫无胜算。
‘起源,的力量确实相当恐怖,这一点并不体现在破坏力的层面。如果单纯是破坏力的话那还好说,毕竟饱和式轰炸能够产生和你类似的效果。但是真正让我感到惊诧的,是你对于力量的绝对控制。
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赤地千里,白令苦笑了一声:想要造成这么严重的破坏,却能够在能量的中心护住一个人的安全……不,甚至于还不是护住我的周全,是仿佛锋利的手术刀一样,将我的四肢砍断。
这一点是人类完全无法企及的力量,白令说道,这已经不是纯粹的科技迭代差距,而是实打实的天堑。
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爆发力这么惊人的同时还有如此精准的操纵。
要知道,这可是数公里的破坏范围,而在这么庞大的范围之内还需要保证一个不足一米八的个体只剩下一个脑袋……
何其恐怖。
所以白令感到恐怖的地方不是破坏力,而是对力量的精细操纵。
这意味着绝对的反应力、极致的理解和对力量的完美运用。
他甚至觉得哪怕有一个小男孩扔到摆渡人的面前,她也能够利用最基本的力量将它分解、破坏。
这已经是精细化的极致了。
而起源,恐怕大多数都有着这样的力量。
只要这么一想,白令就觉得难以理解。
当初的魔女到底是怎么被人类车翻的?
这个问题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该回去了。
然而很快,摆渡人的手就抓着了他的脸。
她认真地说道:我想了想,感觉如果就这么放你回去,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如果你一刻不停地维持着循环,那么我将会一直处在不知情的状态。这对于我来说很难受,我无法忍受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但是我却不得不重复如此多次数的状况。哪怕我对未来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很快,摆渡人又否定了自己:不,不知情才更让人痛苦。明明和你发生了这么多,但是却在最后归于虚无……无法接受。
说着,她将自己
的额头抵在白令的额前。
所以,我会进入你的精神,她说道,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未来,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失败、绝望,最后心灰意冷,不得不跟我回去。
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应对方法。
说着,她抓住白令的脸。
然后下一刻,摆渡人的眼神微微向外一翻。
没多久,她的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而白令的脑袋也落到地面上,被碎石咯着,甚至于还有一块石棱插到他的眼睛里面。
也幸好他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眼下,白令也顾不得这些了。
他重新来到自己的意识空间里面,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海面上的人。
那个人就是闯入了这里的不速之客。
摆渡人赤着双脚踩在海面上,朝着天空抬起了头。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天空中的眼睛也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视着。
当遮天蔽日的双目死死盯着某个人的时候,这压迫感可以说沉重至极。
不过摆渡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是沉默着,和那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
很快。
天空中的眼睛似乎是对她失去了兴趣,没多久就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这边。
而摆渡人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重新将视线投放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以及海面上的白令。
好了,她说道,现在是……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
白令突然抛出了一个东西,精准地命中了摆渡人。
一边抛他还一边喊道:就决定是你了,克莉斯!
嗯?
听着白令的话语。
摆渡人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