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胖子敢肯定,长沙人绝对没有要用这个机会对于他们的头领进行什么样的摧残或者其他的龌龊手段——他们按照现有的情势继续下去,已经足够得到巨大的好处了,反而是任何可能破坏现在局面的行为能够激起长沙人的警惕和严重不满,因此,就算是内部有什么人想要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也会有更多的反对派让他们讲这个打算吞下去,只要这人还想要在长沙国内生存下去的话。
对于族长们而言,这是一个为难的选择,倒不是对着长沙国的国君俯首称臣为难,这已经是写进了个个条约当中的条款了,并且是一个前提条款,容不得他们拒绝,其次他们也不觉得对一个击败了他们的国家的国君进行称臣臣服有什么值得不满的——文明程度低也自然有文明程度低的特点,他们虽然不那么具有文明性,在很多方面的游戏规则显得粗糙,容易激起矛盾,甚至就在一些文明人自诩看起来司空见惯的现象和生产技术手段,在野蛮人眼里也是非常先进的。
但是野蛮人还保留着他们从祖上,事实上也是人类的祖上共有的原始遗存,那就是以强者为尊思想为主导的臣服,他们尊重强者,能够打败自己,按照大自然的法则,自然也就能够支配自己,所以强者值得让人尊敬,但是这一点在文明世界却变得越来越淡化了。
原因是在生产力进步之后,每个人都能够拥有在这个社会架构当中独当一面的可能性和重要性,那么这样的人类社会当中,平等就成为了绝大多数人的需求,虽然现实的存在,让这种平等绝不可能是带有普适性的,也就是真正的平等,但是在规则框架当中,对于强者的定义却有了天翻地覆的演变,人们开始进行更加多元的评价——换言之,你可能在这个方面,这个领域要强过我,但我也可能在其他方面强过你,你绝不可能支配我,不能拥有这个权力,自然也就称不上野蛮人眼中的强者的定义,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是一种十分“进化”的观点了,但是和文明世界当中的大部分事物不相同的是,这样的想法有时候并不能够激起大规模的人们的认同,更多的人在深入了解其中的差别了之后,说不定往往还要更加倾向于苗人的社会风俗更加“可爱”!
欢送宴不多时就开始了,苗人内部的争锋也就慢慢平息下来,这些哪怕是得意洋洋的族长其实也知道,自己做到这些事实上算不了什么,在自己这些对头面前耀武扬威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因为显然对方并没有打到他们想要的反应,例如对这样的结果表示烦厌、愤怒等等回应,大部分的他们都属于平淡,就好像另有底气的模样。
一个算是头几批接受了长沙人的隐形经济掠夺条款的苗人族长马上回过神来,只是他却认为这些人此刻能够无动于衷的只不过是因为长沙人许诺的援助罢了——在他看来这样的想法简直是不要太天真了,根本不可能存在前一刻还在打生打死的敌手,突然之间换上一副面孔来给你进行援助的,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就算是部族当中的小子们打架,往往打完了也要好些日子才能够重归于好。
就算是敌人真的换上了一副面孔到来了,那么更加应该值得警惕,其中可能有更加要人命的阴谋等待实施,这种观点实在算不上新颖,但是在这位率先完成合约更换的族长看俩,此时此刻跟自己等人不在同一边的人显然都是被长沙人的商业利益和许诺的援助蒙住了眼睛,他们都看不到其中的风险了,只想着其中的利益——换言之,这些人正在进行一场豪赌,而赌注就是他们自己的部族。
在这位族长看来,他们赌输了的结果是肯定的,并且他或许可以已经开始准备想着如何在他们赌输了之后将他们的势力瓜分掉了。
不少人都想到了和他一样的观点,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只绿油油的眼睛盯住了那些仍然跟他们不在同一个阵营,并且没有更改条约的人的身上。
这些人仍然不为所动,直到宴会开始。
宴会是按照长沙人的规矩来排布的,但是苗人族长们其实也没什么不适,前头说过,往往苗人当中的高层,有条件的,对于长沙人的享受生活的方法和尝试更加热衷,也纷纷从事于模仿,这样大规模的宴会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照搬照查过来放在自己部族的庆典之上,否则免不了落人口舌,殊为不美。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在私底下的私人聚餐之间可以不利用这样的方法进行,这显然是有别于自己部族底下的一些人的更加高雅的健康方式,无时不刻不再想着要显示自己的特殊性,以从中得到天然的统治权力的族长们同长沙国当中的贵族也是一个德行,他们也想着从中得到什么。
于是乎,在这场告别宴会之上,甚至胖子感觉疏于战阵的自己甚至还不如这些人懂得多了,这帮人的礼仪、餐具摆放和用法,等等诸如此类的规矩,简直熟谙于心,也算是让胖子很不容易地刮目相看了一回。
用过这场告别宴,同时最后进行了一定的交代之后,次日,一支浩浩荡荡的大规模使节团就向着华沟进发了,毫无疑问,王霜、和公孙成等几个在这场战争当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将军们是要跟着使节团一起回京的,他们能够从中得到的好处不言而喻,同时带着这帮苗人的大族长们一起北上,也算是将自己的成果完全无漏地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张铭天没亮就跟着奴仆的叫唤起了床,然后经过了服侍,用过了早膳,此时天竟然还是阴阴沉沉的,远方的一线光亮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出现,这时候也太早了!
这时候几个幕僚过来了,其中只有两人是原来班底,其外三人都是经过这一次从自己的兄长手里面捞过来的。
不得不说,公孙仇别有用心的经营数年,支撑起来的班底比起原本根本没必要,也没心思去管理这些都公孙成要高明得多,同时也是让人垂涎欲滴的一套班子,能够起到相当巨大的作用,而现在这些统统都便宜了张铭,可想而知,对于公孙仇拉说是何等吐血的一件事情,事实上,经过这一遭之后,他的能力也算是废掉了大半——毕竟作为一个孤家寡人,并作为竹山君的长子,事实上他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碰的,连一点点这类的名声都不能沾染上,于是他想要搞些什么小动作都需要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班底为他扎起,作为他的手和脚对他进行绝对的服从。
张铭此举无疑是将他的手脚统统砍断掉了,于是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和一些仍然存在的触手,但是对于必须在这次战争当重将公孙成搞趴下的他来说,这次的损失已经足够巨大了——如果说真的有豪赌的话,这位公孙仇的本次投入其实也算得上是异常豪赌了,只不过他是货真价值地赌输了,甚至因此一输,差不多就输掉了自己今后近乎全部的发展潜力。
张铭此日起这么早正是因为今日那使节团就要到来,尽管张铭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能够让苗人当中的小儿停止夜啼,但是现在对方既然归顺,自然不能够再用往日的旧眼光去看待他们,大家都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也是政治当中的一门必修课,张铭也不例外,就算是原来不懂,几个世界外加主世界的历练下来,这种人情世故他实在是不可能不明白的了。
既然已经是自己一边的人了,而且这些人都是这么的敏感,可以说,这些人就代表着十万人计的苗人,他们的消化绝对能够带来长沙国的腾飞——换言之,长沙国想要正式步入大国的行列,就要看这些人的配合程度了,当然,其中少不了长沙国人的拼命调整,和刚柔结合的高超手段。
从私人来说,这些人的身份对于王霜他们也是非同小可,就算是张铭也有一定影响,虽然说他们任内已经是排排坐分果果,基本上将这次功劳像模像样地分好了,该谁是多少,谁就是多少,但是其中毕竟还没有确定,属于自己嘉奖和提拔还没有下来,一切都存在着变数,但是如果手上握着苗人使节团这张王牌,那就可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在幕僚最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醒之下,张铭坐上了自家车夫驱使的马车,然后马车咕噜噜运转了起来,向着城南的城门奔驰而去,他们正准备在那里迎接苗人。
王霜站在最前头,从国朝当中下来的他是地位最高的人之一,他的右边则是本郡的郡守和郡尉,只从官阶和爵位上来看,他们分别是最高的三个人,然后下来自然是按照官阶和爵位安排,没有什么可以例外的,官场正是如此,循规蹈矩才是不会犯错。
但是张铭不一样,他因为自己立下的功劳和在苗人当中的声望,自然也站到了第一排去,对于这一点还没有人敢说什么不满的,甚至很多人心目当中,这家伙在这一次之后能够得到的官阶和爵位,也大概足够他排到那个位置过去了,事实上这似乎问题不大。
张铭也没什么好害臊的,既然上面的几位主官这么看得起自己,自己当然不能怂了,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最前面,他身边就是本郡张陵郡的郡尉,他当时刚刚来到张陵任职的时候还见过对方一面;似乎彼此之间还有些试探,不是特别的友好,但是现在这些通通都不是重要的事情了,因为转眼之间,不到半年,张铭已经接近要-爬到了和他相同的位置上。
在前线的军队的战功当然忽略不了后方提供支援的人——不管是提供粮草、兵器等等辎重维护运输提调度的郡守,还是负责征发、安置和组织民兵民壮的郡尉,他们都是不容忽视的,但他们究竟不是军中的人,对于战功也只能间接地分享到那么一点,尽管这一次的战功的确是开国以来少有的,但是他们能够确定的是,自己能获得的绝对没有张铭没那么多。
再加上公孙成的身份,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任谁都会想到,再结合以往竹山君更加喜欢这个二儿子的传闻,这位公孙成将来或许也有可能是主掌国政的人物啊!
自从百来年前开始,本国的国君就开始崇尚垂拱之治了,反而政权几乎全然委托给自己下面的公族子弟,像是竹山君的起势正是亦因此,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惯例,其间的原因错综复杂,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自然在诸多原因的干涉之下不太可能发生变化,所欲在众人的眼中能够有这样一种可能自然不是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张铭也知道大家的想法,但是他如今只能够尽量地改变世界而已,就算是将来能够成为一国执政,那也不是自己能够等得到的事情了,到时候回顾及还是得便宜了这具身体原主,也就是那位公孙成大人。
对此张铭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到不满的,毕竟自己占着人家的身体来做任务,也没有征得人家的同意,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了。双方都得到了好处。
既然是执政,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但是也足够让人们侧目了,可想而知,普通人是想都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的,公族人才有可能执政,这也是长沙国独特体制之下的铁律之一,如果旁人想要篡政,那么不管国君和执政之间是否会有什么龌龊或者阴谋,统统都是会一致对外的——这怎么说都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外人来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