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笃......
战马在平地上飞驰,规整列队的大军当中,中军部位,高高的旌旗竖立着,而勾当先和身边的部将各自身着甲胄,乘车而行,来去如风,威势逼人。
本来南境多山,地理也不太适合骑乘而行,但是这是先锋参将军的要求,底下的人自然无有不允的。
张铭自然是站立一旁冷眼看待,这既然是勾当先执意去做的,他当然不会反对,虽然说实在是对于这件事情不太看好。
他早来了南境一些时候,自然知道南境地面险恶不是说着玩的,这些骑乘,在华沟往南的几十里走走还好,但若是真的要去和苗人对战,对方又不会傻傻地从大泽或者群山当中跑出来跟你的车和骑面对面的硬碰。
毕竟虽然苗人没有开化,但是也不是傻子,车的方阵进攻,重在冲击力,若是在大平原的环境下,当仁不让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作战方法,排队冲杀过去,步兵骑兵闪躲不及,只有死路一条,骑兵也是同理。
但是若到了山地大泽的地带,马匹施展不开,车辆骑乘都成了鸡肋,不仅马匹在高速下的冲击力根本无法发挥出来,因为马匹根本无从有那么长的平坦地面进行加速预备,单骑的机动性也无法发挥,因为山地大泽道路难行,这方面马匹甚至比人足还不可靠。
是以张铭上回带兵出战,也不过是带了步兵,就算是为了行走方便骑了马去,真到交战的时候也没仰赖过骑兵。
这位勾当先的底细,前些天吕焕秋也是四方托人查了个清楚,原来他经验是在长沙国北地和东地,防备荆国与雍国来的。
北地,长沙国靠着大江,江两侧都是平坦好走的地方,所以骑乘列阵冲击就成为了最经典和常用的战法,显然,这名勾当先并没有及时转变思维,他仍然迷信着冲击力这档子事情。
不过张铭也没那个好心思去提醒一个准备对自己不利的人,更何况他此时此刻若是提了,等同是将自己和主将的矛盾完全爆发开来,之后的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施展,比如他想要在军中提议,说不准,主将犯了倔强不去听他的。
并非不可能,自己当头便表明了和主将之间不相同,甚至是南辕北辙的战略思想,这也让人生出疑虑,就算在做的都是经验老道的人物,但战争往往就算瞬息之间的事情,哪怕只是有些疑虑都未免牵扯到他。
这可不是他推说提出了建议而不见用就可以轻易得到开脱的。
另一边,在另一辆车上的勾当先手扶车轼,冷着脸对自己身边的随从道:“不知道尊下究竟是何意?以及那位?某并非不通军事,南境险地,更是举国皆知,何以军阵行军?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么?”
原来这勾当先还真有几分才干,是知道这种情况下,做不了这事情的。
“属下不敢妄议大人们的谋划。”随从低着头,缓缓出生道,他没有扶着车厢墙壁,身形却立得稳健无比,分明车厢在不太平缓的地上上下颠簸不停,勾当先甚至觉得自己不扶轼而立,都要被甩到车下去了。
“你且说来我听听,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做第三人知。你若不说,我必饶不了你。”勾当先语气里有些不耐烦,无甚兴致,但其实还是耐着性子这么说了。
这帮贵族家人,最是麻烦,半点疑虑也不占的。他当然可以顺着勾当先的询问,将公孙的谋划说出来,本来这可能也没什么的,勾当先相信这个家人肯定也知道了些什么。
但是他们就是不肯,因为妄议主人乃是大忌,若是他没有得到客人的强迫,擅自将主人的谋划泄露出去,就算这是主人默许的,但是毕竟没有明言,他们很可能就遭到主人的不喜,从而吃上不少苦头,没人喜欢苦头的,贵族家人又最是见识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和凶险,摆在此时此刻他前面的,不就是一出家族内乱吗?
既然勾当先如此说了,这个随从嘴角这才露出一抹微笑,他缓缓开口道:“老奴私下猜测,但也只是猜测,没有半点根据的。”
“嗯......”
“顶上的大人们,自然有他们的想法,老奴猜来,不外就是设计将那小贼的面目给解出来,让那人欺名盗世得来的名声毁掉。”
勾当先却是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前几天这老奴跟自己说话出计策的时候可不是要毁掉张铭名声而已,这在眼前是实在难以做到的,他们想要做的,可是直接在战阵当中借机除掉张铭啊!
等等......勾当先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得要领。
毁掉名声,毁掉名声......
勾当先眼前一亮,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随从:“难道说......”
“当是正如大人所料。”老奴嘿然一笑,开口道,接着又说,“在老奴私计来,那小贼可不能死的便宜了,如是那般,恐怕也不好收尾,他先前可是新立了大功......斩阵前之将只叫亲者痛仇者快,所以那小贼得了重起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可是快要兑现了......必须拦腰斩断而已!”
“这又和用此战阵有何关系呢?”勾当先有了新的疑惑,虽然此时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
老奴也知道勾当先是一枚关键的棋子,出行前,公孙也暗示、嘱咐他,这勾当先可以暂时羁縻一二,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回答,总之他之后是要去死的,不能在行动没有开始之前横生事端。
不错,按照计划勾当先是要死的,就在战阵之前,与张铭一同陪葬。否则公孙仇的谋划就有了不稳定的因素,虽然控制着,但是竹山君的力量太强大了,若是自己这边不遂了勾当先的愿,可想而知等于勾当先有了一招钳制威胁他们的把柄。
“老奴先前已经是派人改过发出牒文了。”随从淡然道,说出来的话却让勾当先毛骨悚然。
“这如何得行?”勾当先马上明白,他们将这个主意安到了张铭的头上,“议事时,不少人都看着,如何栽赃?”
老奴默然,然后缓缓道:“勾将军无需多虑......我等交上的牒文,用将军的名义书写,却说这战阵是那小贼私下推荐于你的,且信誓旦旦保证奏效。将军放心,临行前对策时想必将军也不会呈上这种战法吧,若是提出那般无稽的计策,将军也来不了此地做先锋路。如此前后反复,朝中明察,也知道是有小人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