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听着老痒在身后情真意切地挽留他，却并没有为此停下脚步，依旧健步如飞，这一会儿都走出十几米了：“为了我好？还不都是为了自己？你闭嘴吧，要下去你自己去，我们走了。”


    见走了好一会儿身后都没动静，老痒看来没跟上来，林言问吴邪：“你真放心他一个人下去？真不就下去看看？”


    吴邪突兀地顿住了脚步，下意识想从兜里摸根烟抽，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


    他舔了舔牙床，走到边上靠着墙慢慢坐下，有些颓废：“我......我已经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吴邪低着头，林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这话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时一脸迷茫。


    他此时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所谓剧情，到底是不是可以被大肆改变的东西？他可以肯定，原着里吴邪肯定是下去了的，但现在吴邪肯定不想下去，甚至想原路返回，这让他有些迷茫。


    虽然之前他对原着的记忆并不深刻，但好歹能凭借记得的一星半点为自己谋点利益，比如捞点宝贝。那么失去了对剧情的先知先觉之后呢？就算没有吴邪这次的事情，这个现实也是他迟早要面对的。


    他对于原着的记忆在渐渐淡化，本来就不记得多少，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就一片空白了。那么失去了原着的先知先觉，他怎么在这个满是气运之子和挂逼还有大反派的盗墓世界里活下去？或者说，用什么方式活下去？


    如果说之前来秦岭的经历让林言确定了短时间内要跟着吴邪走的行动方针，这次的意外则让他开始思考解决完自身麻烦之后的后路。现在他肯定已经上了正派反派大大小小势力的名单，而且是跟吴邪绑定的。


    抛开吴邪这条路暂时不做考虑，现在离开吴邪等于离开吴家势力的庇护，就算是因为吴邪，反派势力也是有可能对他下手的，他犯不着去赌那万分之一反派势力大发慈悲的几率。而跟着吴邪......至少吴家在看吴邪的时候也能顺带关照关照他？走张起灵或者胖子的路子林言想都不用想，这两个一个是盗墓天花板，一力降十会；另一个则是经营了多年之后攒下的家底和人脉，他哪个都比不了。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弱到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主宰。


    吴邪也是，他要是有了掀翻棋盘的能力，在整个剧情中也不会那么被动了。有的时候，智力在实力面前，真的不堪一击。


    他和吴邪其实同病相怜。


    他听见吴邪迷茫地问他：“之前三叔也是，现在老痒也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还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在乎的是他们想让我得到什么吗？我在乎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三叔也就算了，毕竟事情可能涉及到我上一代甚至九门，可老痒呢？他跟我都十几年交情了，什么不能说？”


    吴邪情不自禁冷笑了一声：“我也是太天真了，被他用个青铜铃铛和棍子就被忽悠到这里来，要不是他这个人真的不怎么擅长演戏，我估计已经煞笔一样被他忽悠着继续走下去了，连他忽悠我来这里的目的都不知道。还什么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呵，最好的朋友，就这样？”


    他抬头看着林言，眼底是罕见的脆弱：“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天真？我就算被他忽悠成这样，我现在......居然还在担心他一个人下去会不会不安全，会不会送命！我他妈的是真的不想他死......”


    林言看着这样的吴邪，有些犹豫。他很想告诉他，老痒是不会害他性命的，跟着他走没事；但另一方面也很想吴邪就此摆脱一部分命运的安排，少经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他是九门三代的希望，但在这之前，他就只是吴邪自己——一个没什么野心，只想当个普普通通古董店老板，偶尔了解点奇闻异事的普通人。


    把所有未来都担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对这个人来说，真的公平吗？哪怕他一路上有张起灵，有胖子，有花儿爷......但他本质上还是那个想远离漩涡，活得安安稳稳的普通人，没人问过他是怎么想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被无形的手在迷茫地推着往前走。


    所以林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对吴邪说点什么。他劝不了吴邪走，可也劝不了吴邪回去，半晌只能挤出来一句：“......你这样挺好的。”


    真的，天真挺好的，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考虑。


    可吴邪迟早要挑起那副担子的，他需要这些经历去充实他自己，去慢慢完成这不知道多少年的局。


    后面脚步声传来，是老痒。


    “......我就他妈知道你们没走！老吴，我就知道你——你他娘的放心不下我，果然你们还在这里......”


    老痒兴奋的声音传来，可他们两个谁也没心思听，都心乱如麻地愣在原地。


    “老吴？”


    看到他们两个这副沉默不语的样子，老痒有些奇怪，但纠结了片刻还是先用手在吴邪面前晃了晃：“我、我们还是下去吧，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有的东西......怎、怎么说呢，就是你不一定相信......”


    吴邪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掉，站起身来，语气冷冷淡淡的：“别他妈说废话，要么你告诉我真相，要么我们转身就走！我们他妈又不是非得下这个墓不可！什么叫为了我好，什么叫我不一定相信？你说都不说怎么就确定我不会相信了？我告诉你老痒，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副为了我好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的样子！说不说？一分钟，说清楚，这样我们还能考虑要不要从这里下去，不然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就算完了，出了这个矿洞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谁他妈也别搭理谁。”


    听见吴邪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绝情的话，老痒就知道吴邪这是下定了决心，不说清楚的话吴邪肯定扭头就走。


    他先给林言抛了个求救的表情，但林言扭过了头不理他。老痒是吴邪十几年的朋友，可不是他的朋友，他认识老痒也就那么几周，能有多深的交情？不说吴邪是原着主角，就说他和吴邪在鲁王宫海底墓中患难与共的经历，他和吴邪之间的生死交情就不是老痒几顿饭能抵得上的。更别说吴邪一直帮他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为此搭了不少钱和精力进去。


    他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老痒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跟你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除了......老表的事情。”


    吴邪一下子警觉下来，他想到了那根奇怪的青铜棍子。


    老痒苦笑了下，发了一小会儿的呆，才一字一顿地说：“老表......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