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雅房外,元掌柜的先敲了敲门,「苏小姐,我们长公子来了,苏小姐可方便一见?」
屋子里正觥筹交错,奶娘先听到,脸色微变,立刻「嘘」了一声。
这一次,门外的声音听的便清楚了。
他们长公子求见?
哪个长公子?
苏九睁大了眼,不会是纪家长公子吧?
奶娘也慌起来,忙将苏九绑在腰上的裙子放下去,然后看着胡大炮阿树等醉醺醺的样子,急声道,「赶快藏起来,要是这个样子被长公子看到,还不定怎么误会?」
藏?
怎么藏?
这屋子虽然宽敞,摆着几个放花瓶的书架,也没有能藏人的柜子啊。
再说,四个人,怎么藏?
外面元掌柜喊了两句,不见里面人应声,又提着声音喊了一句。
奶娘忙回道,「请公子稍等,我家小姐茶水湿了衣服,马上就好!」
外面锦宓姣好的面容上目光冷厉,「好大的架子,敢让我们公子等她!」
纪余弦面色不变,只一双潋滟美目深了深。
屋子里奶娘已经急的团团转,苏九急中生智,对着乔安道,「安爷,你和长欢带着大炮他们先撤!」
乔安看了一眼身后的窗子,目光担忧,「大当家的一人能应付?」
「放心,不管对方说什么,我不说话就是,一切都奶娘应对!」苏九道。
「对,对,有我呢!」奶娘忙道。
乔安点了点头,好在胡大炮和阿树也不是醉的不省人事,听到苏九的吩咐,一个个跳窗出去。
「苏小姐好了吗?」外面一女子尖利的声音响起,「不会是不敢见人吧!」
奶娘关好窗子,将苏九头上歪斜的金钗戴好,又将她嘴上的油光抹下去,吩咐道,「小姐低着头就好,万万不可说话,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有我来应对!」
「放心吧!」苏九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外面元掌柜的再次催促。
「来了!来了!」奶娘小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涌出,门外的三人都皱了皱眉。
奶娘垂首,恭敬站在一旁,「见过长公子!」
纪余弦最先走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顿时一怔。
屋子里宽大的桌子杯盘狼藉,啃过的骨头扔的到处都是,酒罈歪倒在一边,满屋的酒气。
最里面,一女子坐在那,墨发如云,身形纤细瘦弱,低着头,似是极羞涩,然而和屋子里情形实在是违和!
根本来不及收拾,奶娘脸上一阵窘迫,走到苏九身后,拉着她起身,讪讪笑道,
「小姐,这位是纪长公子!」
苏九跟着站起来,垂眸点头,「哦!」
奶娘,「……」
女子低着头,仍旧可以看到绝美清卓的面孔,锦宓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菜,惊讶过后,目中满是轻视,语气不善的道,「这些都是苏小姐吃的?苏家难道已经穷到饭都吃不起了吗,将苏小姐饿成这个样子!」
奶娘脸上火辣辣的,不得不道,「都是奴婢吃的,奴婢早起没吃饭,饿的狠了些!」
锦宓眼中闪过不屑,「阜阳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下人也可以和主子同桌而食?」
说罢上前拎起一个半空的酒罈晃了晃,目光凌厉的在奶娘身上一扫,「这酒也都是你喝的?」
奶娘硬着头皮点头,「是!」
锦宓摇头失笑,「这苏家几代经商,家中也有不少子弟读书为官,也算是书香门第,便是这样的教养?」
苏九低着头,暗暗咬牙,告诉自己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强强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让姑娘见笑了!」
奶娘握着苏九的手,满脸的尴尬。
元掌柜的此时醒过神来,忙搬了一把椅子给纪余弦,拿帕子在上面擦了擦,「公子请坐!」
纪余弦双眸瞥了一眼那椅子,却没坐下去,只探寻的看着苏九,「苏小姐初到盛京,可还习惯?」
声音低沉,若古琴优雅。
奶娘立刻回道,「习惯、托府上照顾!」
「十几年不曾见苏伯父,身体可还康健?」
「好,好,一切都好!」奶娘笑着回应。
「放肆!」锦宓怒喝一声,「我家公子和你们小姐说话,你一个奴婢插什么嘴?还是说你们家小姐是哑巴不成!」
苏九刚要抬头,奶娘一把按住她的手,死死的按着,嘴上仍旧恭敬的道,「是,奴婢簪越了!」
纪余弦目光浅浅的落在女子身上,自从他们进房后,她便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一副小女子的卑怯畏惧模样,握着奶娘的手隐隐发抖,似极是紧张。
苏家让这样一个女子来做纪家的主母,不知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纪家。
闻着屋子里浓烈的酒气,男子精緻的妙目中闪过一抹厌恶,似一刻也不愿再停留,淡漠的扫过女子的脸,转身往外走。
锦宓跟上去,出门之前,侧首冷声道,「苏小姐没见过世面不要紧,下人没规矩也没关系,但要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以前在阜阳,丢的是你们苏家的脸面,现在到了盛京,还牵扯着我们纪府的脸面,这般胡吃海塞,若是在别的酒楼,被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纪府虐待了你们!」
「还有、」她语气一顿,撩起眼皮淡笑道,「苏家听说在阜阳也算大户人家,苏小姐出门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吗?」
奶娘道,「有的,今日没跟出来!」
锦宓哼了一声,跟在纪余弦身后出了雅房的门。
元掌柜忙在后面跟上,走的急了些,差点和刚要进门的小二撞上。
元掌柜看着两个小二手里架着的肉要往雅房里走,惊愕问道,「这是什么?」
「回、回掌柜的!」走在前面的小二结结巴巴的道,「这房里客人要的烤全羊!」
掌柜的倒吸了口气,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无语扶额。
前面纪余弦更是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小二手上油光水亮的整只烤全羊,薄唇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