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彩兰面色微微发白：「赵小姐，私底下你可别这么叫我了，这不是折煞我吗？」


    赵初心慢吞吞地看她一眼：「那个丫头呢？都安置好了？」


    孙彩兰点头：「其实秀荷一早就和我提过要辞工照顾生病的老父，她还求我借给她一笔钱买药治病，于是我将计就计，想着能替小姐出一口气。」


    赵初心盯着她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的面庞，突然笑了：「为了教训一个李珍玲，把自己养了多年的宠物全部毒死，值得么？」


    孙彩兰抬起头，一脸认真：「只要能让小姐高兴，一切都是值得的。」


    孙彩兰如此巴结、讨好自己，当然是有原因的。


    赵初心笑起来：「你想要什么？」


    孙彩兰深吸一口气，一脸正色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从小姐身上讨得什么好处，可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


    孙彩兰欲言又止，她的肉体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再昂贵的香水也无法完全遮掩这些味道，她多害怕某天会从嘴巴里吐出一只蛆来。


    「嗯，那场戏其实我看得很开心。」赵初心点头，「也好，我就帮你一回吧。」


    孙彩兰惊喜的抬头：「小姐的大恩，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头，以后但凡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孙彩兰以为赵初心要替她重新制作一批死魂虫，走的时候还吩咐了下人，特地买来一批新的黄宣纸和硃砂叫人给她送去。


    赵初心坐在油灯下，突突跳动的火焰将她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半晌过后她轻轻喊道：「小雨。」


    少女纤细的身形穿透墙体，来到她身后：「主人，有什么吩咐？」


    赵初心眼神诡异：「喜欢玩火吗？」


    小雨没说话，不解的看着她。


    赵初心：「帮我放一把火。」


    小雨点头：「在哪放？」


    赵初心捏着一张宣纸凑到蜡烛边上，宣纸遇火即燃，橙黄的火焰在她眼中跳跃，她忽然愉快的笑了起来。


    ＊


    自从孙彩兰同意拨款，李沐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很忙碌。


    二叔不认可他也就罢了，他没想到连自己的父亲也袖手旁观，一副等着看他失败的样子。


    李沐言并不认同长辈们墨守成规的思维方式，虽然开皂厂的利润不比其他的工厂高，但他更注重的是长远的投资。


    李沐言急于做出成绩，他已经等不及重新买地建厂了，于是在一个相熟的朋友那用高出市面一成的价格买下一个近郊的厂房，然后购置了一批机器，在连夜加工下，第一批成品很快就赶了出来。


    为了尽快提高这批香皂的知名度，他不惜成本的邀请当时最出名的花旦孙芳菲做代言，然后印制一批颇为性感的宣传海报。


    可这些海报还没流散出去，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的一切。


    ＊


    夜里李沐言刚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范鑫的电话。


    听到他慌张的语气和一旁嘈杂的声音，他立即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睡衣都没换，李沐言心急火燎地驱车赶往郊外，然而人还没到工厂已经看到从远方腾起的黑烟。


    他猛踩油门，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救火！快救火！」


    等他赶到工厂，整个厂房已经被笼罩在大火之中。


    工人们忙着救火，这时他助手拎着水桶跑过来，衣服一块白一块灰，连眉毛都被烧焦了一半。


    范鑫一身狼狈：「大少！」


    李沐言捲起袖子，一併加入救火的行列：「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范鑫跟上他的脚步：「原因还在查。」


    李沐言头也不回：「通知消防队了没有？！」


    范鑫：「通知了，可刚才收到消息，消防队的车在路上出了车祸，听说是剎车失灵撞到了一棵树。」


    李沐言满头大汗：「马上去打电话，叫他们多派一辆车来！钱不是问题！」


    范鑫闻言，立即匆匆跑去电话亭，然而火势越来越大，没有专业的灭火工具根本浇不熄这场大火。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范鑫找来的第二个消防队也在同一个地点出了事故，这次是直接连人带车开进了池塘里，人没事可车却开不起来了。


    眼看着升腾而起的火舌毫不留情的将他的心血摧毁，李沐言腿一软，抱着头跪坐下来。


    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火势扑灭，这批香皂和新购置的机器也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焦黑。


    李沐言站在废墟当中，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孙彩兰为了支持自己，特地在李家的祖业中划出一百万美元出来，而从购买工厂到设备，以及招聘一大批熟练的技工所花出的费用，哪怕不算孙芳菲那一笔，皂厂尚未开始盈利，他已经将这笔钱用得七七八八。


    李沐言一直认为这些花费是值得的，他非常看好国内的工业前景，可那一天还没到来，他的心血和梦想便被一场大火烧毁。


    天亮之后，李清和李振纷纷赶到现场，孙彩兰姗姗来迟。


    李清看一眼跪在地上，一脸颓丧的儿子，只能出言安慰：「大家都看到了，这只是一场意外，没人会怪你。」


    李振咬牙切齿的上前一步，看着已经化为废墟的厂房，又是愤怒又是心痛：「我一早告诉过你，好好的开什么皂厂，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孙彩兰皱着眉头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天意如此，你现在责怪沐言又有什么意义？」


    李振指着李沐言发怒道：「因为这小子，一百万美元就这么打了水漂，我这个叔叔的连说他两句的资格都没有？大哥你这儿子是金子打的还是钻石做的，这么宝贝？！」


    李清说不出话。


    孙彩兰则绷紧了脸：「够了！出了事我自会一力承担。」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戏子，如果不是老爷子吃了你的迷魂汤，他会把当家的位置让给你一个黄毛丫头？！」李振怒极攻心，也不管孙彩兰什么脸色，迳自往废墟里走，「这些都是我们李家的钱啊！一百万美元！美元啊！就这么烧没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温度。


    李沐言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他什么话也没说，谁也没看，举步朝外走。


    孙彩兰担忧的问：「你去哪？」


    李沐言没回话，恍恍惚惚的模样哪还有当初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