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餐，元家没有电灯，也没什么消遣，于是三人早早上床睡觉。


    到了晚上，乌云遮月的时候，元秋的屋里响起一道细微的响动。


    他蹑手蹑脚的来到院子里，有些心虚的看一眼元月的屋子，随后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他想了许久，决定还是赴约，但他不是为了和明芳私奔，而是要和她把话说清楚。


    他还惦记这明芳那句「你不来，我就去死」的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明芳的脾气他很清楚，她外柔内刚，有时候还特别固执，他担心她做傻事。


    夜里的石子路上静得出奇，数十分钟后，元秋面前出现了一条溪水，清澈的小溪在月光下闪动着粼粼波光，周围是一片野草，再往上是一株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树。


    这里是他们儿时玩闹的地方。


    远远的，顾明芳已经在树底下等着了。


    「元秋哥！」她张开双臂，重重砸进他怀里，「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温香软玉在怀，元秋却是浑身僵硬的将她推开：「你回家。」


    他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她温柔，反而用着硬邦邦的语气。


    顾明芳愣了愣，忽然娇气的一跺脚：「我不回去，回去也是嫁人，横竖是嫁人，我更乐意嫁你！」


    元秋：「明芳……我们不可能了。」


    顾明芳：「怎么不可能？你现在就带我走，去哪都成，跟着你我不怕苦，咱吃不上稠的喝稀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元秋也不知道顾明芳哪来的力气，他一时半会儿居然推不开她：「别这样，你和我走了，你家里人咋办，我家里人咋办？不成，我们元家已经够对不起元月了，我不能再丢下她不管！」


    顾明芳从他怀中抬眼，声音十分清冷：「元秋，你说实话吧，你就是捨不得那哑巴，你喜欢她，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元秋说不出话，以前他喜欢顾明芳，她多看他一眼他就高兴，她和他多说两句话他那颗心就要飞起来。


    哪怕元家和顾家不再往来，他也忍不住总是想起她。


    可直到赵初心的出现，他在心里想顾明芳的次数明显少了，后来……再后来他整天想起的人换成来那个冷冰冰的小丫头。


    元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对不起你。」


    他承认自己见异思迁，其实他跟他爸一样坏。


    「你让我下跪磕头都成，我不能带你走。」元秋深吸一口气，这次很容易便将她推开，「明芳，你回家吧，好好和顾叔叔顾阿姨谈，我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


    顾明芳美眸圆睁，盯着元秋眨也不眨的：「你真的不要我了？」


    元秋沉默地站着：「明芳，我们……不可能的，我回去了。」


    顾明芳盯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唇边勾出一抹冷笑。


    ＊


    一晚过去，天渐渐亮了起来，东方开始露白，薄薄的雾气在马路上凝聚，入耳的全是公鸡的啼鸣。


    元月蹑手蹑脚的把衣服穿好，回头看一眼还在熟睡的赵初心，轻轻地把门带上。


    进了厨房她开始忙活，等到一锅玉米粥煮好之后，赵初心也醒了。


    元月直接把锅端了出来，招呼着让她去叫元秋。


    赵初心一动不动的在院子里餵兔子：「他不在。」


    不在？


    元秋一愣，放下锅便去了弟弟的房间，敲了两声没人应门，推进去一看，果真没人。


    「怪了，一大早哪去了？」元月皱起眉，元秋不是个没有交代的人，他出门做工的时候总会和自己说一声，今天实在太奇怪了。


    「知道阿秋去哪了吗？」元月边摆碗筷边问。


    「不知道。」赵初心面色沉静。


    元秋不在家，两人只能先把粥吃了。


    元月本以为元秋只是出去做活，兴许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声，于是也没往心里去。


    可直到中午也没见到元秋回来的时候，元月开始慌了。


    她匆匆出去找，去元秋砍树、抓鱼的地方找，可她几乎把后山都给走遍了，也没瞧到弟弟的身影。


    赵初心一直在屋里打坐，她耳力极好，昨晚清楚的听到元秋走出院子的声音，她猜想那小子大概是和情人私奔去了，于是对他的行踪也不是很上心。


    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后是刘婶那张老脸。


    刘婶一进屋，便急急的问：「元月呢？」


    赵初心态度很冷漠：「不知道。」


    正巧元月从外头回来：「我在呢，怎么了？」


    刘婶：「出事了，出事了，阿月，你快跟我走。」


    元月：「什么事啊？」


    刘婶：「阿秋被抓起来了，正给人绑着在村口游街呢！」


    元月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乱了方寸：「昨天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事？！」


    刘婶：「你快去瞧瞧吧，瞧了就知道了。」


    元月拉着赵初心，几乎是用跑的来到村口，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很快便找到了弟弟的身影。


    元秋正被人用铁链捆着，脖子上戴着几个铁块，头发，身上还残留着烂菜叶和烂鸡蛋的碎液，几个青年扯着他，拖狗的一样的牵着他往前走。


    元月看到元秋挂在胸前的牌子，她不认得字，只能问赵初心：「上面写的什么？」


    赵初心眯起眼：「强、奸、犯。」


    强、奸、犯？！


    元月急了，拨开人群往里挤，一下来到元秋身边。


    「干什么呢？我弟弟做了什么你们要捆着他，啊？！」


    元月很快被一个身体强壮的青年拉开：「这强、奸、犯，捆着他怎么了？不仅要捆他，我们还要打死他！」


    「对！打死他！」


    「死烂仔！」


    臭鸡蛋、烂菜叶子不停往元秋身上招呼，元月扑到他面前，替他挡了几回，自己则是一头雾水的。


    「阿秋，你说句话，发生什么事了？」


    元秋抬起眼，目光凶狠得像一只发怒的野狼：「我没做，是顾明芳……」


    昨晚，正当他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顾明芳却忽然疯了似的撕扯自己的衣服，然后一边喊「救命」一边往外跑。


    他当时被她弄懵了，等回过神，路边已经冲出来好几名壮汉。


    元秋死死的咬着牙根，目光精准的找到人群中的赵初心。


    顶着一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他一字一句的对她说：「我没做，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