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纪忠听得不明所以，忙问一句：“柏大人，您看出点什么来了？”


    “怪风！”柏清玄重复道，“之前听蓝昊天提起过，从边城返京时，曾在半路遇上一群杀手。那些人阴森诡异，死后尸骨都化成黑烟。”


    “竟有此事？”伏纪忠面上愕然，低声沉吟一句：“穿花和古刀怎么没告诉我呢？”


    “嗯？”柏清玄没听清他的话。


    伏纪忠赶忙摆手答道：“没、没什么，不过大人说的黑烟杀手，确实值得怀疑。”


    申时散班，柏清玄亲自去了一趟考功司。


    考功司设在皇城里，院落不大，周围环境相当清雅。


    档房门口有侍卫看守，一日三班交替，昼夜不分。


    看着落锁的书柜，柏清玄忍不住一阵头疼。


    他朝后踉跄两步，后背撞上一片结实的胸膛。


    “子玦，”那人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温声问道：“你没事吧？”


    柏清玄镇定神思，微微回首，见是蓝昊天立在身后，一时惊愕不已：“屹之，你怎么来了？”


    “我听伏大哥说，你要来考功司检查，”蓝昊天扶他坐下，继续道：“略略迟了些，但似乎刚刚好。”


    “嗯，”柏清玄扶住额角，沉声道：“我问过伏统领，适才进来前也问过守门侍卫，都说二十五那晚起过一阵怪风。”


    “怪风？”蓝昊天极力思索，狐疑问了句：“如何怪法？有我之前遇上的黑烟杀手怪么？”


    柏清玄点点头，又摇摇头，“虽是猜测，但此事一定与傀虫有关。”


    听到这里，蓝昊天忽然记起，傀虫受不得热，一遇高温便会燃起黑烟。


    “同样都是黑烟，难不成是启天阁的人干的？”


    他托着下巴，皱眉问道。


    “不无可能，”柏清玄附和一句，“是时候会会这位神秘的阁主大人了。”


    “那要从何查起？”蓝昊天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期盼。


    启天阁，是信朝的至高机密，由皇帝一人亲自管辖。


    传闻整座启天阁有上千名官员，他们分散在皇宫各处，平时无需到阁点卯，只需每日监听傀虫动向，将重要信息汇报阁主即可。


    阁主会定期向皇帝禀报百官动态，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掌控于手心。


    “得先找到阁主所在，”柏清玄垂着头，脑中仿佛刀锯般疼痛，他嘴角微微抽搐，启唇道：“无论如何，这些启天阁的官员总要向阁主汇报信息。”


    “有道理，”蓝昊天颔首，“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么？”


    柏清玄缓缓抬手，看着他道：“扶我回府，我们车上说。”


    * *


    鱼菲然自打被劫，十余日来一直惊惶不安。


    傀虫似乎很是兴奋，一连数日围着她翻飞不停。


    “滚开！死虫子！”


    鱼菲然一掌扇飞傀虫，指着地板上挣扎的黑东西骂道：“连你也来欺负我！真真可恨至极！”


    说完，她又随手抄起一块砚台，朝地上砸去。


    那虫子仓皇躲进床底，再不敢出来招惹她。


    “呜呜——”她伏在书案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青雪端着午膳进屋，瞧见自家主子伤心难过，赶忙走进厢房劝道：“二姑娘，快别哭了！那厮说到底也没害着您，不如松松心，让这事过去吧！”


    “如何过去？怎能过去？”鱼菲然猛然抬头，指着她问道：“本姑娘活该如此么？临近出阁死了婆家，又被未婚夫推来推去，最后只能委身色鬼怀中做一个以色侍人的小妾？”


    “二姑娘……”青雪拾起地上砚台，走过来帮她揩去眼角泪渍，柔声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奴婢瞧着姑爷还是挺喜欢姑娘的。”


    “可他不愿娶我！”鱼菲然伸手抓紧她的胳膊，凄声道：“他一日不娶我入门，我便还是个丧门星！”


    这话说得青雪一噎，姑爷这人什么都好，对二姑娘也挺上心的，就是完婚一事死命拖着不松口。


    “二姑娘，”她收起帕子，轻声安慰一句：“俗话说得好，慢病在养。奴婢瞧着姑爷是心病未愈，况且姑爷不是年底才及冠么？男子汉大丈夫，总得先成人再成亲不是？”


    “嗯，”鱼菲然终于平静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青雪，我想让娘同意小蓝哥哥入赘。”


    青雪闻言一笑，温声道：“二姑娘，这有何难？夫人宽容大度，定能容得下姑爷的。”


    * *


    翌日早朝结束，柏清玄没有直接去内阁值班房，而是去了朱雀门找伏纪忠。


    “昨日散班，屹之陪我去了趟考功司。”柏清玄立在烈日下，额上泛起一层密珠。“我们推断出一个结论，但还需伏统领相助才能找出真相。”


    听他这话，伏纪忠心底不由一紧。


    “柏大人想要末将做什么？”他问。


    “帮忙找出启天阁的人，”柏清玄睥了眼躲得远远的傀虫，低声说道：“我们怀疑启天阁阁主对陛下不忠，考功司的试题是他设计泄漏出去的。”


    伏纪忠闻言，面上近乎瞠目结舌，“柏大人，您此言当真？”


    柏清玄微微颔首，补充一句：“只需找到一个启天阁的人，就能挖出启天阁阁主所在。”


    “末将明白了，”伏纪忠抬眸，目光幽深，“不瞒大人，末将在宫里混迹五年，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细碎传闻。”


    “哪些？”柏清玄眸光微动，说道：“还请伏统领告知。”


    伏纪忠沉下眉头，低声说道：“事实上傀虫监视百官是成对工作的，除了官员府上那只雄虫，启天阁官员身上还有与之配对的雌虫。”


    “竟有此事？”柏清玄低声惊叹，没想到伏纪忠平时为人低调，竟知晓这么多宫廷秘闻。


    “柏大人，”伏纪忠拱手一揖，道：“这件事您就放心交给末将来处理吧！末将以为，找人并不困难，难的是对付阁主大人。”


    柏清玄舒眉，从容道：“伏统领这么说，本官就放心了。至于阁主，本官自有办法应付他。”


    早朝之后公务繁重，柏清玄匆匆告辞，伏纪忠踱回城门口吩咐士兵严查出宫情况。


    临时抱佛脚固然很难，伏纪忠打算去班房查一查宫人们的进出宫记录。


    “正常来说，这些宫人进出宫门该有一定规律。”伏纪忠一面翻阅簿册，一面自言自语道：“采买也好，探亲也好，不是一月一次，就是一周一次。”


    宫里的贵人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出宫，启天阁的官员就不一定了。


    他们的任务是遇事上报，所有出宫行动都是临时起意，为了及时将傀虫消息传至宫外阁主府上，他们的进出记录一定杂乱无章。


    整个上午，伏纪忠都窝在班房查阅出宫记录。直至蓝昊天赶来喊他用膳，他都沉浸其中毫无察觉。


    “喂！伏大哥！”


    蓝昊天唤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凑过去拍了拍他肩头。


    伏纪忠一怔，抬头看向他道：“怎么？发生何事了？”


    “到午膳时间啦！”蓝昊天冲他一笑，见他手上拿着一册簿子，随即问道：“伏大哥，你在查什么？”


    “宫人们的出宫记录，”伏纪忠沉声说，“你和柏大人不是想查那黑东西么？”


    听到“黑东西”几个字，蓝昊天立时严肃下来。


    “查出什么了？”他赶忙问。


    “一些形迹可疑的宫人。”伏纪忠幽幽回答，“出宫记录毫无规律，出外时间在两个时辰以内的宫人。”


    蓝昊天脑内突然搭上弦，惊呼一声：“原来如此！手下都在宫里，主子却在宫外，想互通消息，这些人必须出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