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下午。
江家老宅。
人工湖旁边的竹屋。
一身黑衣的少女蹲下来抚摸竹屋门前的老狗,微笑着看向从湖边被搀扶着走回来的老头。
“江爷爷好。”
“你好,怎么没见啸天那个狗崽子?”
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媳妇,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江爷爷,我爸还不知道我来。”
老爷子只是轻轻瞥了微生岫一眼:
“狗崽子不来的情况下,你能走进来可不容易。”
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吐了口带着血丝的痰:
“江流干了多出格的事,连外面的老二都处理不了?”
“爷爷,我是来道歉的,因为我想取消明天的订婚宴。”
“嗯?”
老爷子转过头没有说话,示意微生岫继续说。
微生岫硬着头皮说着:
“明天江流有点忙,他可能来不了现场。”
“多大的事连订婚都不来?”
老爷子这话问的不是微生岫,问的是搀扶他的中山装男人。
中山装男人摇了摇头。
示意无事发生。
老爷子满脸褶子很难看出表情,只有一连串的咳嗽声传来。
竹屋里走出的医疗团队紧紧的围在他身边。
足足缓了五分钟的时间吗,他才堪堪说出话:
“微生家的小姑娘,有要求直接说吧,老子又要戴上破罩子了。”
“江爷爷,我只想踏实的订婚当准媳妇,家里的亲戚朋友...”
“有前半句就行了。”
江老爷子话都没听完就摆摆手,拍了拍中山装男人的肩膀:
“不管死小子去哪里鬼混,摁着头也给我摁回来,女娃娃都找上门了,礼数不能丢。”
“老爷子,抓江流容易,但是我怕三哥...”
“他冒头就连他一起抓,真是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爷子,喜事不宜吵闹,要不我过去劝劝江流?”
“重复一遍我说的话。”老爷子头也不抬,声音低沉。
中山装男人见状,赶紧低着头小声默念。
“不管死小子去哪里鬼混,摁着头也给我摁回来,女娃娃都找上门了,礼数不能丢。”
中山装男人嘱咐好医疗团队照顾老爷子,另一个中山装男人接替了他。
就在他远去以后。
老爷子再次抬头看向中山装男人2号:
“无事发生?”
“据我所知,小少爷明天可能想去看一场演唱会。”
“你跟老子放屁呢?”
“是他相恋八年女朋友的演唱会。”
老爷子被搀扶着走近竹屋,剧烈的咳嗽几乎让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好是无事发生,咳咳...明天江流必须待在典礼上。”
“是,老爷子。”
...
嘉行传媒的办公室里。
穿着驼色大衣的裴安宁直到深夜还没有回家。
演唱会明天就开始,其实已经没什么工作要她处理了。
她只是在犹豫要将最后的一百万存款留给谁。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两声。
混了这么多年,存款只有一百万。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多。
但对于裴安宁这么多年的辛苦来说,简直少的可怜。
“留给我爸吧。”
她其实不想给她爸,但又能给谁呢?
可能下场凄惨就是她应得的归宿。
电话响了。
裴安宁看了眼联系人后接了起来。
“联系江流了吗?”大伯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联系了。”
“明天他会来演唱会吗?”
“会来,一切可以按原计划进行。”
熟悉的剧本仍然在上演。
约江流来到现场的任务仍然落在她身上。
大伯忽然换了个语气: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江流被带回江家关了起来?”
“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回江家打探一下?”
“岔子?这岔子可太大了,下令抓人的可是老头子!
他现在每天清醒时间顶多三四个小时,外面的事情都是挑挑拣拣后才能传进去,江流不参加订婚宴的消息,是怎么到他耳朵里的?”
裴安宁面色平常,但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她跟微生岫说的话起作用了。
从上次黑化事件就看得出来,微生岫骨子里可不是个软弱的人。
既然老爷子出面,那江流估计是跑不出来了。
“裴安宁,你给我听好了,明天必须要在演唱会上看见江流。”
“从老爷子手上抢人可太高估我了,还不如杀了我。”
“你怎么知道你命不久矣?”大伯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
“裴安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里的小算盘,如果不是车祸确实发生的话,我早该清算你了。
但你很幸运,我这个人只看结果。
明天我要在演唱会上看见江流,他不死你就要死。
而且这远远比杀江流容易。
因为在乎江流的人太多了。
江流但凡失联超过几个小时,就会有很多人满世界的找他。
但谁会找你呢?
你远在村里,见钱眼开的父亲吗?
如果说你去了西班牙,临走前给他留了一大笔钱,他会找你吗?
答案是不会。
当你的尸体沉在公海里的时候,他只会数着钱准备娶个新老婆。”
裴安宁听完大伯的话,面不改色的直视前方:
“我也想让他来,但是我没办法。”
“如果把他不来,你就会死的消息告诉他呢?”
“我在他眼里的形象,可能还不如他爸。”
“试一试嘛,这种考验人性的游戏,总会让我意识到,人有时候还不如野生动物。”
裴安宁放下手机,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这些她早做过心理建设了。
江流不会来,也压根没办法来。
她也不希望他来。
她脱下了高跟鞋,蜷缩在椅子上抚摸着手上的戒指。
目光穿过玻璃窗望向北方。
北方现在大概要零下二十度了。
春天快到了吗?
应该快到了吧。
她可能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如果是春天就好了。
因为在遥远的地方有个人曾告诉她:
“在春天不会梦见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