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医院里也会有些小女兵或者男兵过来找颜小乙聊天的，军医怕颜小乙又不能走动也不能做大起大落的事情，便让同年的战士过来多陪陪颜小乙，只是那时候颜小乙的情况还不够稳定，加上她住院期间又刚好是过年和演习拉练最忙碌的冬季，再如何作陪，时间也长不到哪去。


    “三个月……也足够让我从一个粗鲁的女汉子，从生死攸关的尽头，走向一个文静沉默的女孩儿了。”


    她说着，忽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然，能让我怎麽做，做回最真实的自己，让自己一边大笑一边忍受锥心之痛吗？”


    她依然笑着，但不知道为何，眼睛却湿润了。


    “如果那时候有一个人陪陪我，多和我说说话，我也许，就不会忘记曾经的自己，也不会……选择退役了。”


    退役，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却在真正退役之后，才真正明白自己对军营的不舍与热爱。


    离开军营之后的颜小乙，也许就什麽都不是了。


    她至今还记得，有一天连队里来了人，在她病床前大哭着，说：


    “顔排长，你走了，你让我们怎麽办？”


    “顔排长你怎麽变了个人啊！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


    “那麽坚强勇敢的顔排长，为什麽会变得那麽懦弱了？”


    “顔排长你真的要抛弃我们了吗？”


    又哭又骂的，说了很多。


    她最后好像被锥心之痛痛晕过去了。


    只是醒来过后，单位里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她。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李肃担心颜小乙情绪不稳定，便下令禁止任何人来看望她。


    但李肃不知道，越是这样，她在一个人时，就越爱往那些追逐不得的事情上想。


    禾已醉走了，沐七砂也走了，伍妹也走了，连她颜小乙，也被困在医院里回不去。这对曾经被传为神话的女子特战连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以至于后来，颜小乙浑浑噩噩的在医院里呆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仿佛再也没有人记得她时，她才想起，曾经的自己，似乎被她不小心弄丢了。


    谁也不清楚曾经那麽骄傲那麽豪迈不羁的颜小乙，什么时候变得那麽沉着稳定，什麽时候，变得那麽容易不悲不喜。


    “不过，跟你说那么多，你也不一定能明白。”


    她猛地将自己毫无头绪的话题停止，扭头看向楚天歌，问他：“你今晚留在这里，跟你家里说过了？”


    楚天歌感觉到颜小乙的情绪不太对，便配合着她转移话题，“……嗯，说了的，爷爷他们知道你生病了，都很担心你。”


    “是吗……”她低喃，“会担心吗……”


    “会啊！我看得出来，爷爷他真的很在意你，昨晚爷爷一直在问我你的情况，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在学校好好照顾你呢！”果然，她的情绪不对，不然一向抗拒和楚家有关系的颜小乙，怎麽也不会说出……会担心这样的问题。


    “我有时候，觉得一个人过得很苦很苦时，也会想，干脆回楚家算了。起码回了楚家，我也许就不会那麽累。好多事情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总觉得自己会有一天承受不住而崩溃……也会害怕，一个人太孤独，太寂寞了，没有人可以倾述，也没有人可以拥抱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