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桐县的时候, 因遇见崔晔, 放下眼罩, 也似放开了心结,阿弦已有些习惯了那种随时“见鬼”的生活。
其实在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之前, 她已经开始那么做了。
只不过朱伯的突然去世, 以及身世的猝不及防, 将她整个人几乎击溃,身心无法承受。
后来来到长安, 迎面又是这样的疾风骤雨, 光怪陆离。
而后跟皇室的“认亲”, 陈基的“背叛”, 更把她拽到了漩涡之中, 无法自拔,身不由己,几生几死。
直到现在,终于有这片刻的时光,让她明白何为心之所向。
离开明德门后,阿弦转身往平康坊而去。
此时她已不想再逃避,到底袁恕己是何想法, 她想要当面儿问一问他。
然而就在阿弦往回的时候, 有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地自朱雀大道上经过,看方向, 却像是往城门而去。
阿弦回看, 见正是大理寺的人马, 其中似乎还有刑部的人夹杂。
现如今能看到大理寺跟刑部一块儿行动,必然是极重大之事。
阿弦站看了片刻,听周围百姓也在议论纷纷,却都毫无头绪。
阿弦终于回到平康坊,玄影跑出来迎接,虞娘子听了动静也出来相看:“怎么偏这么巧,那位袁少卿前脚才走,你就回来了,先前是去哪里逛了?”
阿弦道:“他走了?”
虞娘子道:“可不是么,我看他面有忧愁之色,问他是否有事,又不说,害我挂心良久。方才有个大理寺的人寻到这里来,说是有个什么大案子,他就去了,临走还叮嘱,说你要是下午还不回来,就让我派人去告诉一声,他好找呢。看着虽不打好相与,却实在是个有心人。”
阿弦想到之前所见,苦笑道:“是啊,很有心了。”
虞氏最会察言观色:“怎么,跟少卿闹别扭了?”
阿弦道:“人家是大官儿,我怎么敢。”
虞娘子笑道:“你呀,平日里比谁都老成,怎么也犯这任性赌气的毛病呢,上回那陈司戈来你也是这样,明明心里很想他进门很想跟人家说话,偏赌气冷言冷语的,到底有什么心结解不开的?”
阿弦见她居然看的这样明白,一时紫涨了脸,便道:“我昨晚上都没睡,乏累极了,我先去睡一觉,谁也不要聒我起来。”
虞娘子道:“瞧,一说到这个就只管跑。好,你睡使得,我打水来洗一洗手脸。”
果然先去打了水,伺候阿弦洗了手脸。
阿弦在外头还使得,身子一沾了床榻,即刻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就呼呼睡了过去。
虞娘子正给她搭衣裳,回头的功夫见她已经闭眸睡着了。
虞娘子一怔,才要笑,却又叹息了声,因走到榻边,俯身将她的靴子除下,整齐地摆在旁边。
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张脸,虞娘子的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柔软之色。
对虞氏而言,一生之中永远无法忘记的,是那个在许府的惊魂夜,眼前的这人温柔地唤她“孩子”,眼神里是她渴慕的无限慈爱。
兴许就是从那一刻,虞氏喜欢上面前的这少年,不管他是男,是女,对她而言,就如同雏鸟睁开眼睛所看见的第一个人,就义无反顾地认定为自己的至亲欢喜之人了。
将阿弦的双脚搬到榻上,又拉了被子替她盖好。
摸了摸站在旁边的玄影的头,示意它好生守在主人身旁,虞氏方轻手轻脚出门,去厨下收拾饭菜。
就在阿弦沉睡之时,袁恕己打马出城,终究到了地界儿后,他翻身下马,带人疾步而行。
在他的正前方,大理寺的人跟刑部的人站在一处,有人伸手捂着鼻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眼前的一处。
——一具无头的尸首。
袁恕己越过众人,走到跟前儿看了一眼,最近天气才转暖,这尸首损坏并不严重,但是一眼便能看出,在此人活着的时候,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破损的衣衫遮不住底下遍布的形形色/色的伤痕。
刑部一位差官道:“这只怕就是先前那个失踪了的京兆府的宋牢头。之前不是只得了他的头颅么?”
袁恕己皱眉:正是因为宋牢头之事,激发了太平公主被绑架案,可如今钱掌柜已经身死,线索又已断了。
那差官道:“少卿,这案子还未有进展么?”
袁恕己道:“难。”
差官笑道:“若实在棘手,不如移交刑部来处置就是了。”
袁恕己先前名声不佳,才进长安的时候众人都不看好,本以为他会轻则被罢黜,重则被处置,却想不到竟然会安排以要职,且近来还屡屡进宫,仿佛很得圣宠。
太平被绑架之事,这些差官们自不知情,故而只以为袁恕己什么也不曾做,连人头案也是悬而未决,屡屡进宫,多半是因为哪里“投其所好”得了武后的青眼而已,是以有些瞧不大起。
袁恕己道:“不劳费心,恕我直言,大理寺办不了的差,刑部也未必能了。”
刑部队列之中,有一人闻言便瞥了过来,笑微微道:“袁少卿既然如此自信,我刑部便等袁少卿顺利结案之日了。”说着向着袁恕己略做了一揖。
袁恕己看此人生得颇为俊秀,又似有些眼熟,偏不记得哪里见过,不免多看了两眼。
旁边儿吴成小声道:“这位是崔郎中,正是崔天官之弟。”
“啊……”袁恕己恍然大悟,便也遥遥地向着崔升施了一礼。
这会儿仵作已经查验过尸身,袁恕己道:“好生带回衙门,仔细勘验,他身上所带所沾染之物,统统不许遗失!”
众人领命,袁恕己亲自上前又打量片刻,回头对仵作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他的头是在死后砍下来的?”
仵作道:“是。”
袁恕己指着尸首颈口,血渍之中沾着些小小圆圆地黑点儿:“这是什么?看着不似泥尘。”
仵作细看了会儿:“这个……像是什么种子。”
袁恕己道:“是什么的种子?”
仵作一时认不得:“这个还要先清洗干净,回去仔细比对查验。”
将尸首带回大理寺,底下众人便查京都有些什么车辆曾在这左近出入,但此处乃乱坟岗,又是城郊偏僻处,极少有人留意,要查起来自然艰难。
尸首运回大理寺后,仵作将那些黑色之物取下,算来足有五六粒,清洗干净后,却见有小拇指顶尖儿大小,一颗颗乌黑如玉,略圆,又有些扁平。
仵作回报:“大人,经查验,这是牡丹花的种子。”
袁恕己道:“上次从那颗头上也找到了些种子?”
仵作道:“是,不过是些寻常的花籽,并零星瓜果种子,正是那辆运菜的车上搜到的,无甚稀奇,独有这牡丹花种子是少见的。”
牡丹乃是名贵花木,又需要悉心栽培,多半只有达官显贵家中才栽种有,而牡丹花种更是稀有之物,尸首上一次沾着这许多花种,实在罕见。
袁恕己看着面前那一颗颗乌黑的种子,又问:“他身上的伤呢?”
“这……”仵作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旋即答道:“都是刑讯的伤痕,照属下看……这行刑之人的手法残忍且熟练,好似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却不知是因何对宋牢头下如此狠手,着实叫人不忍呀。”
袁恕己点点头:“此案非同一般,如今刑部有盯着本部,却不能让他们看笑话,你再回去详细查验,若有线索,即刻来报。”
“小人明白。”仵作应声而退。
“刑讯老手……牡丹花籽,不系舟……”袁恕己抚着眉心,心底却有一股凉意倏然而过。
就在刑讯老手同不系舟两个词连在一起的时候,袁恕己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丘神勣。
当他才将钱掌柜捉拿归案,丘神勣便如同天降似的出现,迫不及待而势在必得地带走了钱掌柜……偏又这样凑巧,隔日钱掌柜就死了。
但那时丘神勣是奉武后的旨意,就不知道宋牢头的死,是否跟他有关,又是谁的意思。
按照钱掌柜之前所说,宋牢头是被人仇杀,不系舟的对头毫无疑问正是武后,所以钱掌柜针对的也是武后。
但若真是武后的用意,她断不会容许手下当街飞头,引发如此轰动。
所以袁恕己很快排除了武后跟宋牢头之死有关的想法。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除非是那颗头自己“跳”了出来的。
这想法吓了袁恕己一跳。
他决定再去看一看宋牢头的尸身。
先前只有一颗头颅,孤零零地放在箱内,如今总算拼齐了尸身,“他”安静地躺在桌上,**的身上满布伤痕。
忽然间,那颗头睁开了双眼,然后它奋力一跳,居然从桌上滚到地上。
它骨碌碌地往外滚去,旁若无人地跳出门槛,下了台阶,越过大理寺一重重院落,一直出了寺门。
这颗头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往前滚动,街头行人对这场景视若无睹,仍是各自忙各自的事。
头颅在许多只脚之间灵活地腾挪躲闪,一双双腿对它而言仿佛丛林似的耸立。
“骨碌碌……”
它乐此不疲地往前而行,仿佛十分随性,又像是用无止尽。
但是终于,头颅停了下来。
本来侧着的脸晃了晃,头颅像是一个调皮的小人般跳起来,然后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地立定。
在它的双眼中,映出前方的光景,偌大的门府,匾额上写得是烫金的三个大字:梁侯府。
——这当然并非袁恕己所能看见的。
在他的双眼之中,这颗头始终安安静静地就在面前,分毫不曾挪动过。
“到底……是谁杀了你?”袁恕己喃喃。
头颅仍是十分安泰的模样,大概是死了太久了,又或者是因躯体久别重逢,袁恕己总觉着这颗头……比先前才带回大理寺的时候顺眼许多了,甚至……头颅的嘴角隐约微微地上扬。
真是个诡异的错觉。
阿弦醒来之后,还未起身,先沙哑着嗓子呻/吟了数声。
她举手抱住头,这颗头疼极了,就好像被人踢来踢去踢了无数脚,又像是在地上滚动了无数圈,脸着地行了很长的路,自觉鼻子眼睛都要移位了。
阿弦举手捏了捏鼻子,又摸了摸脸颊,证明口鼻还在,脸颊也不曾破损,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虞娘子正在外头做针线,听了动静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见阿弦正在摸头抚脸,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好洗头了?”
阿弦见她误会了,便道:“不是。”这一会儿,已经想起了梦中所见,蓦地一惊,“梁侯?”
虞娘子道:“说什么?”
阿弦忙问:“姐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虞娘子道:“已经黄昏了,你可有事?”
阿弦低头穿靴:“我……”她本想说要去找袁恕己,可话还没出口,穿靴的手却停下了。
虞娘子道:“怎么不说了?要怎么样?”
阿弦慢慢皱起眉头。
她虽看见那颗头停在了梁侯府前,但……若把此事告诉了袁恕己,岂不是要他正面跟梁侯武三思对上?梁侯又是武后的人,岂非等同她亲手把个死结递给了袁恕己?
阿弦抬手捂住嘴:“不,我不能……”
其实就在阿弦沉睡的这半天里,长安城里,又有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四处散播。
那就是……名闻天下的“王杨卢骆”之三,卢照邻先生,原来已经身患重疾,所以要离开长安,隐退江湖。
消息一出,从市井百姓到满朝文武,无不惊讶唏嘘!
然而卢照邻之所以染了重病的起因,却是因上一回他做了那不朽名篇《长安古意》之后入狱,在狱中感染了风邪所致!
因卢照邻为人极好,才学又是最佳,那些文人墨客们,无不推崇他,正为诗人患病而怜惜痛心不已,蓦然听说了这消息,又无不切齿痛恨梁侯武三思,虽因为梁侯势大不然明面如何,暗中却人心浮动,骂声如潮。
据说梁侯的车驾从街头而过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飞出的秽物击中,最后只得慌张而逃。
与此同时,崔府。
“大爷,二爷。”两侧侍女垂首相迎。
崔晔同崔升两人同过廊下,崔升正同他说及今日发现无头尸首、同袁恕己之间对话之事,又道:“这袁少卿看来是个性情中人,几乎就得罪了我部之人,我看在他曾在豳州相助过哥哥的面上,为他周全周全。”
崔晔道:“你既然在场,可看出那尸首有何不妥了么?”
崔升敛了笑,想了会儿道:“我冷眼看着,袁少卿似乎对尸首颈间所沾之物很感兴趣……虽然那东西沾泥带血,可以我看来,有些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崔晔“嗯”了声,像是鼓励他说下去。
崔升会意:“若是凶徒挪动尸首的时候沾染,也不足为奇,再说,那地方是乱葬岗,杂物最多,这线索未必管用,除非……”
崔晔道:“除非这是一种难得一见的种子?”
崔升笑道:“哥哥说的正是我想的,这就要考仵作的眼力了,我还是觉着未必能从这上头得到有用线索。”
崔晔问道:“若这种子给你看,你可会查出其来历?”
崔升一怔,崔晔在袖底轻轻地摸了摸,取出两颗乌黑如玉的种子:“如今就考考你的眼力。”
崔升瞠目结舌:“哥哥从哪里得来的?”
崔晔不答,只说道:“这两颗种子,一颗是第一次发现头颅的时候所得,另一颗是这次所得,你瞧瞧是不是同一种?”
崔升接过去,放在眼底仔细看了片刻:“我确信这是同一类花籽。”
崔晔挑眉:“什么花?”
崔升斩钉截铁道:“牡丹花,但至于是何种种类,是否稀有,我却不得而知,我有一位友人最喜牡丹,拿给他看必然知道。”
崔晔道:“既如此,交给你了。”
崔升满面欢喜:“哥哥放心,一定给你查的清楚。”
崔晔淡淡道:“留意小心行事,不可张扬。”
崔升道:“哥哥正好放心,我那朋友是世外之人,他除了爱花诵经,对别的一概不轻淡。”
崔晔沉吟道:“你这位朋友,可是慈恩寺的窥基法师?”
崔升又忍不住笑道:“正是他,上次我去喝茶,他还特问起哥哥来呢。”
崔晔负手望天,忽地轻声叹道:“宁向西天一步死,不愿东土一步生,玄奘大师的高徒,自非常人,改日自当一会。”
崔升点了点头:“窥基是个豁达之人,大概是出家的缘故,每每有令人耳目一新之语,哥哥见见他也是好的。说到出家……哥哥可听说了卢照邻的事?”
崔晔的脸色略淡了下来:“怎么?”
崔升却并未留意,只自顾自叹了声:“真想不到,那样惊才绝艳之人,居然会染那样的重症,我如今还不信呢!”
崔晔不语,崔升继续道:“当初拖赖嫂子的福,我还跟他多见了几面儿,着实是个极好的人……偏偏如此的命运多舛。”
忽然崔晔淡淡道:“你该去了。”
崔升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拿着牡丹种子,忙道:“我一时想着替卢先生不平,几乎忘了,好,我这就去。”后退行礼,这才急急离去。
崔升去后,崔晔又看了半晌天色,才转身往内宅而去。
正走间,前方有一个侍女从屋内出来,冷不防看见崔晔,忙站住脚,又叫道:“大爷回来了。”
崔晔不禁看她一眼,侍女却忙不迭低下头去。崔晔眉头微蹙,却又并未做声,只仍举步入内。
屋内并无他人,外间空落落地,若非方才那一声“提醒”,必以为此间无人。
崔晔往内,进了里间,果然见烟年坐在梳妆台前,似正梳理打扮,见他进来,便起身行礼,轻声道:“夫君回来了。”
两下照面,崔晔自发现她双眸微红,眼角泪渍仍在。
古井无波的心中忽然起了一丝愠怒的微澜。崔晔道:“夫人哭过?”
烟年仍是微垂着头:“是,抱歉。”
崔晔道:“为何道歉?”
烟年道:“本不该如此悲戚,只是一时未曾忍住。”
“夫人因何悲戚落泪?”
“因为听说故人命途多舛,故而感叹。”
崔晔想笑,却又笑不出:“故人?”
烟年缓缓抬眸:“是,想必夫君也听说了,我……我们卢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卢升之,竟身患不治之症。”
这并不算很长的一句,烟年却说的十分艰难,竭力按捺,却也无法止住嘴角痛楚的轻颤,眼中复泫然欲滴。
崔晔上前一步:“夫人为他觉着痛心?”
烟年道:“想来世上有心有情之人,皆与我一样感同身受。”
崔晔道:“想必我是个无心无情的。”
烟年垂眸,仍是轻声道:“夫君自跟世人不同。”
顷刻,崔晔道:“你是否觉着可惜?”
烟年问道:“我并不懂,可惜什么?”
终于无法按捺,崔晔一字一句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在他面前,烟年面上最后的血色很快褪了个干干净净。
崔晔却仍不愿放过,他冷冷地盯着烟年,道:“好个千古名句,好个愿作鸳鸯,但不知夫人闻听此句,作何感想?”
烟年身形一晃,举手扶着妆台站住,气若游丝般道:“我……又能作何感想?”她摇了摇头:“我并无所想,任凭您处置就是了。”
崔晔右手握紧,忽然一掌拍出,只听“咔嚓”一声,妆台半边竟被劈裂,然而他的手却也因此伤了,血顺着重又攥紧的掌心点点滴落。
烟年原本以为这一掌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便本能地闭上双眼,却并未躲闪。谁知竟不曾。
外头侍女因听见动静,进来查看情形,正要上前,崔晔喝道:“滚出去!”
侍女一怔,她从未见过崔晔如此盛怒之状,吓得不敢做声,垂头退出。
崔晔猛地攥住烟年手腕,拽着她往内而去。
烟年起初懵懂,旋即有些明了他想做什么,脚下踉跄,几乎跌倒。
崔晔却并不理会。
他掌心的血压在她的手腕上,隐隐地竟滚烫。
烟年本要抗拒,但看着他微红的双眼,却又死死地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崔晔将烟年甩在榻上,他举手去解领口的纽子,一时却解不脱,索性用力一扯,那琉璃纽子跌落地上,兀自沾着血渍。
烟年仍是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地吁了口气。
就在此刻,外头有个声音,战战兢兢道:“大、大爷……外、外头有人找……”
崔晔冷道:“一概不见。”
那声音壮着胆子道:“是、是阿弦公子,他说有要紧急事……”
崔晔先是一怔,继而听到“要紧急事”四字,冷笑。
之前卢照邻入狱,阿弦便赶来求,后卢照邻患病,阿弦又欲求……这一次时机恰巧,崔晔理所当然也以为是因卢照邻。
当下不怒反笑:“你们都一心为他。”
烟年不懂这是何意。
崔晔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又看看自己手掌心血渍模糊,终于一笑:“罢了,罢了。我亦‘宁向西天一步死,不愿东土一步生’!”后退一步,拂袖转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