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坐在自己炕头上,隔着窗户看着谢惠华一蹦三高的从西厢房离开。
“老三媳妇儿又来了,她一来,准没好事儿。”
见到母亲又开始长吁短叹,郝春梅忍不住出言讥讽:“早就说那白骨精不是个好东西,你偏要把她留在咱家。现在后悔了?”
李燕看着埋怨自己的女儿,心里又憋屈又委屈。她红着眼睛,语带哽咽的说道:“我就是心里不平衡!”
“在咱家住了那么长时间,我那么照顾她,也没捞到一分钱。现在有人给她出钱租房子,为啥不能是我挣呢?”
“我是为了那一块五吗?我是气不过他们合伙欺负人!”
在李燕看来,这事儿是三营的人做的太过分了。她家老郝大小也是个副营长,就跟沈骁差半级。
魏燕达能当上兵,那是走了她家老郝的关系,更何况白红梅是她亲自从招待所接回家的。
安排魏东去船厂学习,去白家、魏家走访,做事之前都不带跟老郝商量一下的。
都知道白红梅跟他们家沾亲带故,沈骁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要把她赶走。
这不是打老郝的脸,是什么?
李燕表情阴郁,一脸不甘心的扯着麻绳。
“哎呦,扎死我了……”
李燕一不留神,手里的锥子把手指头扎的汩汩冒血,气的李燕将手里的鞋底丢到一边。
“让你爸买个顶针,今年忘明天忘,说了四五遍了他也记不住。啥也指望不上!”
李燕心情不好,把火气撒在不在家的丈夫身上。
郝春梅对母亲的无能狂怒,早就习以为常了。
看了一眼比她妈丢在一旁的鞋底,淡定的翻了一页小人书,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买了顶针,你又该怨棉绳不好用。”
“一天天的不是赖这个就是赖那个,就不赖自己功夫不到家,做不出来合格的鞋底子。”
来自亲人的吐槽最为致命,李燕本来心态就不好,听见闺女的话情绪瞬间崩溃。
抓起丢在旁边的鞋底狠狠地甩了过去,气急败坏的指着女儿破口大骂:“我功夫不到家?我功夫不到家也把你养这么大,也伺候你爸这么多年,没让你们吃不上穿不上。”
“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几个拉扯大,最后落个我功夫不到家。行啊,你厉害,你功夫到家,以后你自己做鞋做衣服吧。我是不管了……”
李燕一脸伤心的背过身,有种想死的冲动。
忙活了半辈子,男人不疼自己、孩子不疼自己,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李燕想到了白红梅,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都有朋友来往。
哪像她,心里有点委屈,都不知道跟谁说。
李燕越想越憋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郝红梅看见母亲一抖一抖的后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
可她拉不下脸跟母亲道歉,别别扭扭的卷着手指,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燕的后背。
“你,你要是着急用顶针,我这还有几毛钱,我现在就给你买去。”
说完郝红梅从炕上跳下来,抓着挂在墙上的帽子、围脖就往外跑。
也不管后面李燕歇斯底里的拒绝,像是听不见一样往外冲。
郝红梅一溜烟跑没影儿,并没有引起隔壁母女俩的注意。
这娘俩此时在屋里正懊恼着,怎么就错过了沈骁这么一个金龟婿。
“闺女,你说谢老三说的能是真的么?沈骁家里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爹是干啥的?”
白母反锁上门,又放下了窗帘,确保在屋内做什么都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后。
解开炕柜最下一层抽屉的小锁头,从里面拿出一袋奶粉来。
将最后一点奶粉倒进搪瓷缸子里,倒了点热水冲开,端给白红梅。
躺在炕上把玩着拨浪鼓的魏红,闻到了奶粉的香气,咕噜一下从炕上站起来。
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红梅手里的搪瓷缸子,馋的嘴角流出长长的口水。
“妈,你把魏红抱一边去。你看她那埋汰样儿,恶心死我了。”
“魏红,你咋又淌哈喇子呢。你都多大了?”
白母看见魏红痴恋的盯着她妈手里的搪瓷缸子,心头一酸:“唉,真是可怜啊。红梅,你也魏红留一口解解馋。她才三岁,正是馋的时候。”
白红梅将半张脸迈进搪瓷缸子里,深深地闻着奶粉的香气。
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奶粉香带来的极致满足感,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坐在宽敞的沙发上,像是电影里摩登女郎一样翘着小脚品茗着英式下午茶。
正幻想在最开心的时候,听见她妈大声催促的声音。
“红梅,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我让你给魏红留一小口,给她解解.馋。”
白红梅秒回现实,不满的睁开眼,怨恨的骂着魏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嘴咋就那么馋?吃上一口,你能升仙吗?”
魏红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被妈妈狰狞的表情吓的哇哇大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怎么生了你怎么一个搅家精,把你爸哭死了,把你哥哭走了,你还在哭。”
白红梅放下搪瓷缸子,一把抓过魏红,在她脸蛋上狠狠地拧了两圈。
魏红哭的更厉害了,但是她不敢挣扎,她知道,自己越挣扎,她妈掐的越狠。
“妈妈疼,妈妈疼,呜呜呜呜,错了,我错了。”
魏红一边哭的一边求饶,然而撕心裂肺的声音并没有唤醒白红梅的母性。白红梅打的更起劲了,抓起扫炕的短扫帚不停地往魏红身上抽打。
魏红的软弱、恐惧、尖叫,让白红梅尝到了凌虐的美妙滋味。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可以掌控她一切的优越感。
魏红求饶的声音越惨,憋闷在白红梅心里的火气散的越快。
白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拦住女儿:“差不多得了,打坏了怎么办?”
白红梅松了手,看见魏红像个小狗似的,软绵绵的趴在炕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嗓子哭的都哑了。
看见魏红这个样子,白红梅只觉的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舒爽。
“你姥都发话了,我也就不打你了。魏红,你给我记住了。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再敢嘴馋要东西,我还打你。”
魏红趴在炕上瑟瑟发抖,小小的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打她。她知道以后,再也不会开口跟妈妈要吃的了。肚子再饿,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