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九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果然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不过,盛涉川却悄悄回头,看了李元锦一眼。
李元锦用单纯不解的目光看着盛涉川。
他大概不能理解,他们的话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令狐娴也是他的母亲。
这些人在叫嚣着杀了他的母亲,可是身为她唯一的儿子,他却浑然不知,置身事外。
甚至,连一点儿悲伤也不见。
盛涉川看他没有反应,心中倒是好受了些,不知道也好,这种娘,活在世上,只会给他增添污名。
但同时,他也莫名有些心疼李元锦,并对令狐娴生出一些可怜。
于情于理,他们都是一对未能相认的母子,如果他日真相揭晓,他不知李元锦能不能接受。
眼看蔺九师的人已经启程前往云姑庙,盛涉川灵机一动,趁机拉着李元锦来到一旁,低声问他:
“李元锦,你讨厌令狐娴吗?”
李元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实事求是的,他就是讨厌令狐娴,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如今,令狐娴就要遭到报应了,你开心吗?”
“……”
李元锦心地善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她罪该万死,但……凌迟会很疼。”
盛涉川扶着他的肩膀,说道:“阿元,你听我说,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我。”
“你有事?”
李元锦抬起头,眼中尽是迷茫之色。
盛涉川想了想,从身上解下一个银鱼匕首,然后把这个匕首交给李元锦。
“你把这个给令狐娴。”
“为……为什么?”
“凌迟是很痛苦的,不如一刀结果了自己痛快,你把这个给她,叫她自裁吧,不要让她死前受太多罪。”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助她?”
李元锦想了想,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难道……难道掌门你,真的把小姐藏起来了,你不想让小姐看到令狐夫人受罪?”
盛涉川不知应该做什么表情,他想说,自己是怕李元锦看到令狐娴受罪。
但是他又不能这么说。
“嗯,对,我与无忧夫妻一场,不忍心看她们母女受这种苦楚,令狐娴虽恶,但却是个好母亲,她……是个很可惜的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别问那么多了,先帮我这个忙,把这个东西送去,你要快跑,用我教你的轻功,尽快跑,要比蔺九师的人快,知道吗?”
“可是,我的轻功很差,可能赶不上。”
“那你记住这句口诀,我教你。”
盛涉川凑近李元锦,跟他说了一段轻功口诀:“记得催动你的内功,虽然那是魔教的武功,但是现在是可以用的,一定要快,知道吗?”
“嗯。”
李元锦乖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得不说,盛涉川真的很会教人,他多年来沉迷武学,早把嵩岳派的武学钻研透了,虽然只是一段简单的口诀,但却融汇了《天遥地厌》的精华,李元锦试着催动内力,果然速度惊人,脚步飞快,令李元锦咋舌。
李元锦趁着学到新武功的新鲜劲儿,很快就先来到了云姑庙,在见到轩辕三忠后,他出示了盛涉川的信物,并且要求见令狐娴一面。
轩辕三忠早已知道李元锦和令狐娴的关系,并未阻拦,反而嘱咐他小心些,别叫人看见。
李元锦来到令狐娴牢房里的时候,令狐娴正坐在床边,把玩一个戒指,那个戒指正是之前盛涉川留给她的纳戒,也是她用来滴血认亲的作弊工具。
她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思绪中却像是走马灯一样,一遍一遍过着那天滴血认亲的场景。
“令狐夫人?”
当李元锦的声音响起,令狐娴一愣,几乎以为在做梦。
她慌忙站起来,回头,却发现李元锦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
“是……你?你……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盛掌门叫我来的,我……长话短说,正道的人想抓无忧小姐进云姑庙,但无忧小姐却被盛掌门的人给藏起来了,他们为了逼小姐出现,决定把你凌迟了,想要折磨你,盛掌门怕你受罪,叫我来送这个给你,让你自裁。”
李元锦完全没有注意到令狐娴在看见他时,那带有泪光的双眸,而是低着头,像是宣布任务一样,说完了那番话,然后把那个匕首递给令狐娴。
令狐娴完全愣在当地,看了李元锦半天,始终没有去接。
李元锦等了一会儿,以为她不想死,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说道:“夫人,生死有命,掌门……这是为您想了个好办法,您……您要快点考虑一下,不然……蔺盟主的人就要到……”
李元锦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察觉到令狐娴走近了自己。
出于自我保护,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而恐慌地看着这个曾经狠狠折磨他,欺辱他的女人。
“你……你别过来,我把东西放桌子上。”
李元锦连忙将东西丢在桌子上,匕首掉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李元锦已经拔腿跑到门边。
“慢着!别走……”
令狐娴叫住了李元锦,把李元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你的脑袋为什么受伤了?”
李元锦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就在不久之前,盛涉川曾逼他下跪磕头,替律宗瑢求饶,这些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盛涉川对你不好吗?”
“度千馨,她对你好吗?”
“度千岁,最近对你怎么样?”
“……”
令狐娴就站在桌子后,小心打量着李元锦的表情,不敢向前,生怕自己靠近了,李元锦就会离开。
“与……这与夫人你,没有关系吧?”
“……”
“是啊,是没有关系,是的……”令狐娴听他这么回答,却不意外,她冲李元锦笑了笑。
或许是捕捉到令狐娴眼中的半分柔情,李元锦忽然鼓起勇气,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令狐娴:
“夫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是我娘吗?”
“……”
“为什么,他们会说你是我娘?”
令狐娴张了张嘴巴,面对着李元锦,又看了看桌上的匕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这辈子,她最后一次与李元锦相认的机会。
如果现在与李元锦相认,此生,也就无憾了。
可是,她倒是无憾了,李元锦怎么办?
承受着有她这种母亲的阴影活下去吗?可怜他一点母爱都未曾享受过,却要因为自己受那种委屈。
半晌,令狐娴一笑,说道:“小畜生,做梦,凭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儿子?我若是有儿子,那就是青城山的掌门,江湖首富继承人,我会悉心培养他,叫他娶娇妻美妾,风流倜傥,笑傲江湖,做万人之上的英雄,哼……才不像你这样,这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