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什么蜃楼?你再说一遍?”
盛涉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度千岁。
而度千岁爆发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糟糕的东西。
“我……我……”
“你骗我?”
“我如此信任你,敬爱你,感激你,这么多年来对你有求必应,你拿蜃楼出身的人来以次充好?来给我做妾?”
“阿川……你听我解释。”
“度!大!哥!我的好大哥!我问你!如果没有发现身世这件事!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你既然知道全江湖都以纳娶蜃楼出身的贱奴为耻,那你把他塞给我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阿川我……”
盛涉川怒火中烧,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解释。
盛涉川一下子撇开李元锦,站起来逼视着度千岁,眼中愤恨幽怨的怒火几乎要把度千岁活活烧死:“你还想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有没有想过?他从那么肮脏的地方出来身上带不带着脏病?”
“你明知我嵩岳派看重名声,你却拿这样的东西来跟我开玩笑?还拿我最在意的荃沅作为我的弱点来攻击我?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怎么配顶着一张像她一样的脸孔与我朝夕相处同眠共枕?”
“阿川……”
度千岁的话不等说完,盛涉川忽然用力攥住度千岁的衣襟,双手恨不得将度千岁当场勒死:
“行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任何东西!立刻带着你那下贱的儿子给我滚!没人愿意跟你抢他了!你高兴了吧?滚!给我滚出去,滚出嵩岳派!连带着你的女儿都给我滚!永生永世,我不许你们再登我们嵩岳派的门!滚!”
”阿川……阿川……“
度千岁的话还没说完,盛涉川已经不想再听,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房门,想要离开。
但是当木门被他踹得粉碎,他却看见门附近竟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对方身穿红衣,容貌可爱,只是表情有些呆滞惊恐。
那赫然是度无忧。
早在惩罚完李元锦之后,她便总觉得父亲的行为很奇怪,于是在简单包扎过伤口后,便一直偷偷注意跟踪父亲。
度千岁进了李元锦的房间后,度无忧就开始躲在门外偷听父亲和盛涉川的对话。
什么身世之谜,什么兄弟反目,全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一贯骄纵任性的她呆呆看着盛涉川,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盛涉川也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后立刻抬步离开。
“爹……”
度无忧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度千岁。
度千岁狼狈地站在房间里,衣衫不整,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你……你刚才和盛叔叔说的……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这个李元锦他……他是谁的儿子?他是我的哥哥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他是大娘娘的儿子吗?大娘娘不是已经死了吗?”
“爹!你说话啊爹!”
度无忧难以置信地攀扯着度千岁的衣袖,似乎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是此时此刻的度千岁却只感到疲惫,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回去……回去吧无忧,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爹……”
度无忧心乱如麻,度千岁的敷衍无疑是给了她一个最难以接受的答案——方才他们说的事都是真的!
那个被他们从蜃楼买来的贱奴李元锦居然是她的“哥哥”?
这么多年来,她对哥哥的印象全部都来自于度无倦。
印象里,她的哥哥应该英俊高大,处事端庄,威严,温柔,而又兼带有几分神性……
她的哥哥……怎么可以是这样一个怯懦柔弱的人?
纵使度无忧再不愿意相信,可她仍旧听从了度千岁的意见,暂且将李元锦带回了棠棣小筑……
至于令狐娴那边,就算她再不愿意,恐怕也已经不能阻止。
“什么?你们说什么?李元锦是谁的儿子?”
令狐娴今日刚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好得很,本来她正悠闲地坐在榻上修剪窗花,当那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向她袭来的时候,她甚至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尖锐的剪刀刺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流水般点点滴落在她昂贵的衣裳上。
“……”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也不相信的,但是我们……我们已经滴血认亲过了,而且……而且他身上有桃花疹,出生日期也与雪琮的次子出生日期吻合,当初是千馨抱走了他,所以我们都不知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说,他是江雪琮的儿子?而且还是度千馨养大的对不对?”
“……”
“我问你!他是江雪琮的儿子?而且还是度千馨养大的?对不对!回答我!”
度千岁颓然坐在椅子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令狐娴为什么这么在意李元锦是不是江雪琮的儿子。
她与她二人有旧仇,她从不吝啬于表达对二人的厌恶。
而当她知道李元锦与这二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她是绝对不会善待李元锦的!
“十之八九是这样的……”
令狐娴闻言,身形一晃,几乎要晕厥过去,度无忧连忙跑过去搀扶她,但她却使劲儿推开度无忧,整个人扑在美人榻上,哀恸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无忧!无忧!娘的命好苦啊!娘的命真的好苦啊——”
“娘……”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啊!江雪琮和度千馨当年几乎逼得我们母女一尸两命,我更因为她们而落下终身不孕的病根!这份仇怨,十几年来像是一根针刺在我的心底,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
“……”
“如果当初没有她们从中作梗,我和你爹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没给你生下一个兄弟傍身?你又何须被嫁到嵩岳派来受这份闲气?”
“我好恨她们!我那么恨她们!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善待她们!不仅没让度千馨那个贱人去死,而且还让江雪琮的儿子活了下来……”
“为什么她的儿子能活下来,而我却永远不能有儿子……”
“岁哥!岁哥啊!你评评理!老天爷应该这样对待我吗?你又应该这样对待我吗?把我仇人的孩子带回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