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韫的声音低沉,语调平缓,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越是这样,就代表着要让他改变主意很难。
四目相对。
他平静的眼神里带着很强的掠夺性。
颜熙暗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手指收紧,用力的捏住了衣摆。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没有掉头的迹象。
颜熙舔了舔嘴唇,想要抬手再表达点什么的时候,陆时韫转开了视线,淡声说:“我会去跟周聿深谈,但不是现在。”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寂静。
气氛有些沉郁。
颜熙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她改变不了任何,也解决不了任何事。
事实上,她就只是一个麻烦的制造者。
对周聿深是,对陆时韫也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陆时韫不怕非议,当众公开,甚至还认领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舆论纷纷,被冠上各种骂名。
还被颜昕的粉丝各种造谣辱骂。
还被家里人教训。
他承受了那么多,要让他收回所有的话,那他就彻底的成了笑话。
会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笑。
颜熙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想要顾及所有人,却发现,她一个都顾及不了。
不但顾及不了,还让事情变得越发的糟糕,糟糕到难以收场。
她是唯一的罪人。
陆时韫缓和了一下情绪,说:“任何反抗都不会太容易,你要接受每一次的失败,而不是轻易放弃。打碎重组的过程会很痛苦,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亲手打碎你的人,错的是要拔光你的刺,摧毁你本身价值的人。一个人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不是错。”
他的话,字字珠玑。
颜熙心脏莫名发疼,她用力抿住唇,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眼帘微动,缓缓抬起眸,侧目看向陆时韫。
陆时韫伸出手,手指抹掉了她掉下来的眼泪,说:“带你去个地方。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跟着我就行。我既然站出来了,不管最后怎么样,所有的后果我会承担。你不需要自责,我是成年人,我做的任何事,我自己承担责任。更何况,我也有所图。”
“所以就算最后我失败了,我也认栽。”
颜熙眼睫微动,第一次没有躲开他的手。
车子一路行驶,快到高速路口的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几辆车,迅速超车上来,将他们的前路彻底的堵死。
拦截他们的,除了周聿深的人之外,还有陆老爷子的人。
他们被彻底的包围。
中间的挡板降下,强烈的车灯光,几乎将外面照成了白昼。
司机钟叔是陆老太太的人,也算是陆家的老人。
刚半道上,钟叔就接到了老太太的电话,让他掉头,只是他没有这样做,“少爷,老太太让您先回去。”
陆时韫:“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但现在这架势,已经不是他说了算的。
钟叔:“少爷,会不会是家里有事?老太太本就是支持你的,既然老太太让您先回去,一定是有什么事。”
“天大的事,等明天回去也来得及。”
显然,陆时韫现在是一定要走。
他现在有种,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的架势。
这时,有人走过来,行至车边,敲了敲车窗。
隔着墨色的车窗,颜熙看清楚那人,是周聿深身边另一位得力助手,不常见,但颜熙知道这个人。
他跟郑助理不一样。
两人是一明一暗,各司其职。
中控锁了后面车窗,现在只有司机位这边能够操控,钟叔朝着陆时韫看了看,等他的指示。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又轻轻的叩了三下。
陆时韫自然也知道外面的人是谁的人。
他轻点了下头。
车窗降下,男人正好是站在颜熙那一侧,他将手机递给颜熙,“周总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您和孩子是否安全。”
手机屏幕显示着通话中。
颜熙伸手接过,慢慢的将手机放在耳侧,手指轻轻敲了敲屏幕。
周聿深一个人坐在颜熙的病房里,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说:“温迎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颜熙就懂了他的意思。
她将手机递回去,转过脸,看向陆时韫。
陆时韫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在她抬手的瞬间,还是忍不住一把握住,将她的手压在掌心之下,看向车外的人,说:“跟周聿深说,明天我会带着她一起过去见他。”
男人神色不变,目光只落在颜熙的身上,在等着颜熙自己下车。
钟叔很有眼力劲,立刻就把车窗关上,又识趣的升起了中间的挡板,给了两人谈话的空间。
现在真正能够拦住陆时韫的,只有颜熙小姐了。
现在这个阵仗,钟叔只希望他家少爷别硬碰硬。闹大了,其实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就算对他自身也没有,怒发冲冠为红颜,可不是什么理智的事情。
更何况,这位红颜,还是个有夫之妇。
挡板的背后。
颜熙慢慢的把自己的手,从陆时韫的掌心里抽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真心的感谢,在她最黑暗的时候,陆时韫像一束光一样照着她。
她对着他打了个谢谢的手势。
只是,陆时韫并不想看到这个手势。
颜熙:‘孩子是周聿深的。他既然愿意我生,就代表着他愿意要这个孩子,可能……可能等孩子生下来,有了孩子的加持,他会喜欢上我。我……我可能会得偿所愿。我之前反抗,是因为……是因为我怕他打掉我的孩子,是因为我觉得他一点都不爱我。’
‘但我现在觉得,他也许……也许不是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我觉得我可以再努力一下。有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他救过我的命。不单单是周爷爷对我有恩,他也有。’
颜熙咬了下唇,努力的扯动嘴角,对着他露出一个笑,继续比划:‘你这样的人,不该做喜当爹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你做冤大头,更不想让别人拿这件事在背后嘲笑你。不值得。’
陆时韫紧抿着唇。
半晌他才开口:“就因为他那时候救过你?你就可以无限忍受,他伤害你?那如果当时救你的不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