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溪宁今天没来得及用头绳挽起头发,准确来说她最近睡得太晚,以至于早上特别难起床。
为了节省时间,谭溪宁干脆没有梳头,像‘五齿钉耙’的手掌在头上胡乱抓了几把,然后用一个竖夹把头发夹起,确保不会掉下来。
刚刚朝着这边跑,头发在颠簸中掉下一撮。
她重新夹起头发,说道:“校长,张小二还是没来上课,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我去问过学校里的其他班同村的同学,他们都说张小二家没有搬走。我实在是有些担心,要不校长还是找人去看看吧?”
“谭老师,是这么个情况哈,我昨天么也统计了一哈缺席的娃娃,已经报给村委会那边了。李村长么……”王乔明怕谭溪宁不知道说的是谁,还特意提醒,“就是那个把你送来学校的李有发村长。”
“嗯,李村长,我知道他。”谭溪宁着急地问道:“李村长怎么说?是不是今日会去看?”
“谭老师啊……你先别急哈。”
“我怎么能不急?王校长,我在以前单位的时候,同事们都喜欢说我是一个工作狂。我自认为我不算,我不过每做一件事情,都很看重结果。尽管有些事情确实不如我所愿,我还是会很在意,起码在做的时候我很在乎。”
王校长停下脚步看着谭溪宁,眼神中不是不解,也不是认同与否。
谭溪宁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似乎确实太急了,王校长只比自己的父母小一点,如果他们不是校长和老师的关系,说起来她也可以喊他一声叔叔。
跟长辈说话不应该这样,谭溪宁咽了一口唾沫,又把语气放软了一些:“校长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课程已经开始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我们这几天一直都是在上新课。我不希望我们学校的任何一个孩子掉队,他们本来基础就差,再这样下去,我真不敢想象他们读到高中如何考大学。”
“谭老师,没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哪样。”王校长收回目光,思绪却飘了很远,“我看着你么,就像看着当时刚刚办小学的自己一样。哪个都有过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班上谁没来么,急匆匆二话不说就自己去了学生家里,然后被赶了出来。”
“可是……我们还是要去做,赶出来也好,不理解也罢。他们身在大山,如果走不出周围的墙,我们做老师的,只能努力去让自己往前面再爬一爬,能温暖他们就很好。其他的,另说。”
“是啊,谭老师你能这样想么很好。我没有不管这些孩子,在昨天我就已经把未到的学生的地址和姓名报给李村长了。他们么上面派来了活,整个村委也就四个人,他们也难。
这个学期没有按时到校的么,一共有七个同学,有三位同学已经联系上了,他们说家里有活计,下个星期再来学校,这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另外几个同学家住得远哈,他们要去寨里办事才会去。”
谭溪宁还想说什么,他们已经走到了后厨。
孩子们手里端着铁碗,站在操场上排着队,看到谭溪宁和校长,一个劲儿地踮脚张望。
“校长,可是……”
“行了谭老师,我们希望小学的存在就是不让任何一个孩子辍学,我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情。下个星期么,孩子们一定会到齐,好嘛?赶紧带着娃娃去打饭,他们等着你呢。”
谭溪宁看看自己班上的学生,只能等消息了。
她要走过去的时候还是同校长说道:“校长,我听你的话,你喊我等,我就等。既然来到这里,我就像你手底下的兵一样。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如果这个星期结束,张小二还是没来上课,又没有消息的话,我希望你们去做家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同你们一起去。”
王校长点点头:“行。”
谭溪宁朝着班级走过去,没想到孩子们老远就关注着她。
看到谭溪宁走过来,有一个孩子问道:“谭老师,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这一问问得谭溪宁二丈摸不着头脑:“走?去哪里?”
“回城里,不教我们了。你看起来不高兴,么不是你要走,王校长不让你走,对不么?”
“不对,老师都开始教你们英语了,还能去哪?一天天这个小脑袋瓜子瞎想,又担心这担心那的时间,我让你们背的单词和句子都会背了没?”
听见谭溪宁不走,孩子们乐起来,想到单词没背会,又开始转笑为悲。
“老师,英语太难了,这一点也不简单。”
“往前走,吃饭就别想这些,老师会带着你们一起背。不就背个书嘛,十遍不会就二十遍,二十遍不会就三十遍。”
谭溪宁安慰着孩子们,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就是教孩子们英语吗?硬塞也要让他们学会。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来到周五。
张小二和学校的另外几个孩子还是没来上课,王校长只得组织老师去家访。
小甸头坡王校长去过无数次,那个地方在得深,比普沙村还贫困。普沙村好歹学校和卫生所以及老年活动中心是砖房,小甸头坡则是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
如果说李生弟家那里是被时光遗忘的秘境,少数民族的建筑文化群,那么张小二家这里就是世外非桃园的原始村落。
谭溪宁和另外三个老师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看到已经中午便停在密林中歇息。
“谭老师,吃个鸡蛋吧。”同行的李飞递过来一个煮熟的鸡蛋,“早上张老师让我带上的,这一片都没落脚的地方。一人一个鸡蛋,补充一下能量。”
此时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这片林子却是遮天蔽日,抬起头看不见一点光线,树木很高,倒算不上压抑。
谭溪宁接过鸡蛋剥去壳,咬了一口,扭头的时候感觉到脖子有些发痒,本能地伸手抹去,什么东西一下子爬进了她的衣服里。
她脱下双肩包丢在地上,整个人跳起来:“啊啊啊!什么东西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