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沙村的村民安装了电话的人家也很少,基本上一个地方有一家人安装了电话,附近的那几户都是留着同一个号码。
田欣的家里也没有装电话,电话信息表上登记的号码是同学田安宁家。
谭溪宁拿起电话逐一拨打过去,没有人接听。
她抬头看看天空,现在村民们应该还在田里工作,她只能等晚一点再打了。
谭溪宁走进教室:“从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没有报名表演队的同学,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下午校长给大家在操场上开动员会。作业不要忘记做,更不要玩一个暑假,临时赶哈,被我发现作业是赶出来的,所有作业重新做。听到了没?”
学生们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听!见!了!”
“准备吃饭。”
这个学期的课程已经结束,难得的晚自习可以放松。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大家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做暑假作业也行,但是不可以跑远。”
谭溪宁让李晓燕一起看着点自己班级,又站在教室外面给家长打电话。
“喂,你好?”
“哪个。”
“您好,我是普沙村希望小学的谭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计划在暑假组织一个表演队,去市区里参加表演。您家的孩子赵丽梅报了名,我是来打电话告诉您一声,您能同意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粗犷:“啥子?你说让我娃娃干啥子?”
“跳舞,市区里有舞蹈表演,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如果您同意的话,接下来的一个月,她会在学校里面练习舞蹈,参加市里的表演有资金可以拿。
另外还有一个义演活动,那个没有钱,不过可以让社会关注到普沙村希望小学的状况,这对学校的发展有好处。”
谭溪宁诚恳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对面只问了一句:“好多钱嘛?”
“不让您交钱,我们学校会负责孩子的食宿问题。”
“不是,我是说娃娃去表演,能赚好多钱回来?”
谭溪宁被问住了,她现在还停在组织人员阶段,还真不一定能去表演。
谭溪宁拿着信息表上面的缴费记录,赵丽梅家前几年的食宿费是缴过的,从四年级开始就没交过,上半年交了三百块,欠了三百块,下学期一分没交。
“咋个!我算是听出来了么,你是来找我要钱了哈?”
谭溪宁连忙解释:“不是的,赵丽梅的爸爸你冷静一下,我只是想请你让孩子参加学校的表演队,这个……”
‘不收钱’还没说,电话那边的声音已经发怒。
“我家么得钱,别个都么交,我家也么得钱教。读个狗屁呢书,当时我说了莫读了莫读了,读书有个球用!你们说不要钱,么我才给她去读书,既然要来要钱,你喊她明天回家。”
“不是的,赵丽梅同学是说她想参加……”
嘟嘟嘟——
谭溪宁又拨过去,男人不耐烦地吼道:“烦哪样?你莫打来了哈!我不同意。”
“您别着急着拒绝呀,这次表演能选上的话能有奖金拿,对学校也是好事。主要还是孩子自己喜欢舞蹈,这个不收钱的,我刚刚同您说那些,也不是催您家交钱。如果这个舞蹈能按时表演,学校能得到关注,修缮教学楼,置购教材,还有孩子们的读书环境都可能会改善,这不是好事吗?”
电话那头有人在说话,说的是彝语,谭溪宁听不懂。
只听见男人回了几回,又烦躁地说了几声‘随你们随你们,反正么得钱’,说完就挂了。
谭溪宁没空细想这位家长态度,又赶紧拨通下一个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李祖妹家吗?”
“不是,你哪个?”
谭溪宁认认真真地核对了一下电话号码:“哎?我是普沙村希望小学的谭老师,她家留的电话就是这个,您认识李春旺吗?”
“哦,李春旺哈?你说李春旺我就晓得了,你要找他哈?”
谭溪宁拍着落在手上的蚊子:“对,我找他有事情。您方便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行,我去敲他家门,你过十多分钟打过来。”
“好的,谢谢啊。”
“不消不消,我是他家小婶,一家人不怕得。”
谭溪宁挂掉电话,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这几个电话的家长都同意了,最后她打通田欣留的电话,这次接起来的是个男人。
“找田欣家爹,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男人的声音:“喂,哪个?”
谭溪宁把舞蹈表演的事情一一说完,田欣是这个舞蹈队最有潜力的队员。
她真的适合吃这一口饭,如果真的团队表演活动没选上,她也在心里笃定着,田欣是一个难得的舞蹈好苗子,更重要的是田欣自己愿意吃苦去学。
市里选表演节目,各个单位都会去,还有一些艺术学校也回去,她希望会有伯乐看到田欣,给她一个机会。
教育机构会花钱去找一些根本不用补课的学生,来当做自己的‘活广告’;艺术培训机构也会希望能找到有潜力的学员,来给自己撑牌子。
田欣家不会花高昂的费用让她接受专业的训练。
如果没有交钱学的机会,谭溪宁希望田欣运气好一些,能成为那个被选中获得免费教学的人。
一定要留住她。
谭溪宁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真诚:“田欣的爸爸,我作为她的老师,希望你能同意她参加这个活动。”
“要交钱不?”
“不交的,相反能去市里表演的话,她还能有演出费。主要孩子自己喜欢,她也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天生的舞者,应该被更多的人看见。”
“哦,过几天我要出去收三七。她不在家,哪个来干家里面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