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木门肆无忌惮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咯吱’,可能李晓燕太累,门的声音倒没把她吵醒。
谭溪宁路过学生宿舍的时候,眼角捕捉到了一道身影——张志强。
他正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站在那扇铁门边。
等他看到谭溪宁时,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猛地挥手,动作夸张而充满活力,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学生宿舍外面有一道铁门锁着,张志强出不来,一只手平举着往外延伸,像是要拿什么东西给她。
谭溪宁也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朝他走过去。
还没等她靠近,张志强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物品朝她抛掷过来。
那是一个纸团,轻盈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在她的脚边。
谭溪宁弯下腰,轻轻地拾起那团纸,正欲询问张志强这是什么,却发现他已经转身跑回了宿舍,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清晨的空气中。
铁门成了她无法逾越的障碍,时间也已指向六点,她将纸团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然后快步走向校门口。
校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骑车的女人包着一个头巾:“谭老师,坐好哈?哎,你咋会没带个帽子,风大得很!”
“没事,我……”
女人憨厚地朝着谭溪宁笑,从摩托车的后箱里拿出一块毛巾递给她:“包起!大风吹吹么,头疼得很!你们这些小姑娘么,就是嫌不好瞧,身体好好呢么,管它好瞧不好瞧。包起包起!”
谭溪宁本打算当围巾用,看大姐一股‘你不包我帮你包’的气势,她只得给自己脑袋上裹了一个大红色的头巾。
大姐满意地跨上摩托车:“抓好哈。”
刚要出村口,李有发又在后面追上来,把一个头盔递给谭溪宁,还教育了一顿那个大姐:“说了多少次了,戴头盔戴头盔!咋不长记性!你们这些人么,就是嫌麻烦,身体好好呢么,管它麻烦不麻烦。小谭,戴起哈!安全。”
谭溪宁看大姐被训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谢谢村长。”
她一笑,大姐也跟着她笑。
追风姐妹,就这么开始了三个小时的进镇旅程。
村口那片曾被泥石流无情吞噬的地方,如今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黄泥土路的痕迹清晰可见,路面凹凸不平,如同岁月的皱纹,记录着过往的风雨。
出了村子,路况更是恶劣,坑洼不平的路面,如同一道道挑战,等待着追风姐妹的征服。
“谭老师,你们城里么不坐摩托车哈?”大姐从摩托车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心惊胆战的谭溪宁,笑起来,“莫紧张噻,不怕得,我十三岁我家爹就喊我骑摩托车了!我的车开得好得很。”
谭溪宁的脸在凛冽的大风中被刮得生疼,每一缕风都像是带着锋利的刀片,割在她的肌肤上。
经过漫长的两小时跋涉后,她终于看到一条象征希望的柏油路,这意味着她们距离镇上近了一步。
过了一条岔路,前面一辆长达十多米的拉煤车,挡在了她们的前方。
狭窄的公路上,这辆庞然大物不仅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还阻挡了她们的视线。大姐几次想要超越这辆大车,但出于对安全的谨慎考虑,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
谭溪宁的头盔遮住一半脸,露出半个脸在外面。
大风呼呼地刮着,车框上被风吹下来的煤渣和灰尘不时打在谭溪宁的脸上。
谭溪宁去到镇上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机照脸。
果不其然,镜中的她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煤灰,更要命的是她用纸一擦,那些煤灰就在白皙的脸上拉出一条黑漆漆的‘尾巴’。
擦是擦不掉了。
大姐没注意谭溪宁的动作,她还得在天黑前赶回村里,来回差不多留个小时,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采买。
“谭老师,镇子上这一条就是主街道,走到尽头么有书店,往前走有文具店。这里么没得超市,只有一个百货公司,你么走到前面岔路口,左转走二十米就看得见咯。”
“好的,谢谢大姐。”
“没得事,不用谢。你买好你就去俱乐部门口等我么,那里有米线卖,中午吃饭么不用等我哈。”大姐有些为难地看着谭溪宁,“主要是村路不通么,我这些草药也是好久没拿来卖,可能耽误着时间么。不好意思哈小谭老师,我么尽量快点。”
谭溪宁了解地点头,又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本,撕下一页写上电话给大家:“没事,大姐你快去吧。这是我电话,以防万一你记一下。”
“好嘞。那我去了嘎!”
谭溪宁也朝着大姐指的方向走去,这是距离普沙村最近的镇子。
今日小镇上正逢赶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热闹与生机。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的背着背篓,装载着自家种植的山药与水果;有的牵着马匹,拖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准备在这里售卖;城里的商贩也驱车而来,为小镇带来更多的商品。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人群中回荡,给这幅繁忙的画卷增添了几分纯真的色彩。
谭溪宁在这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什么是人间烟火气。
被这股热闹所感染,谭溪宁在街上流连忘返,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售卖竹编手工艺品的摊位前。
担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竹编品,从小巧精致的竹篓到实用的筲箕,每一件都透露着匠人的用心与智慧。
摊主大爷热情地向她介绍着每一件作品,尤其是那个用来装冷饭的筲箕。
他自豪地告诉她,这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手艺,不仅实用,还能让隔夜的饭菜散发出淡淡的竹香,既透气又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