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良久，一直到倾盆大雨降临，少女才算是安稳一些。


    她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纪天问，哽咽道：“天问哥哥，我……没有家了。”


    急速降落的雨水，落在少女的俏脸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


    纪天问把少女抱紧，心疼道：“以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赵以晴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像是孩子一样，在纪天问的怀里嚎啕大哭。


    从小到大，虽然总是吃不饱，但她也从没有感到过这般无助。


    如果早两个月回来……


    如果早一些修缮庙宇……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暴雨整整持续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风停雨顿。


    乌云退散，露出正在往夜晚演变的天色。


    纪天问稍稍放松拥抱的力气，低下头，只见怀里的少女眼睛又红又肿，不时打着哭嗝，眼底的哀伤，很让人心疼。


    “以晴，你还有我！”纪天问语气严肃，像是在给出某种承诺。


    “天问哥哥……”赵以晴动了动嘴角，却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无法给出。


    许是哭累了，也或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


    她感觉说不出的疲惫，只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然后，期望一觉醒来，发现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庙没塌。


    师父和庙里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也都还在。


    这般想着，少女闭上沉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冷风吹过，纪天问打了个哆嗦。


    刚刚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纪总，过来烤一下火吧。”不远处传来声音。


    纪天问扭头看去，发现几个随行人员，已经就地取材，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棚子。


    地面燃着一堆柴火，因为被雨水打湿的原因，冒出的黑烟格外浓郁，时不时还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等我一会儿。”纪天问撂下一句，把怀里的少女横抱起来。


    幸好这次出门，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也幸好背包是防水的。


    纪天问绕到远处的断墙后面，迅速把湿衣服换下来。


    接着，又帮少女换衣服。


    少女睡的很沉，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等换完了衣服，纪天问抱着少女去到火边。


    气氛很沉闷，只有火苗摇曳，烟雾升腾，以及木柴燃烧发出的声音，证明时间没有定格。


    “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一宿吧。”纪天问说道。


    他们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大晚上乱走的话，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一晚上的时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众人拿出携带的大包小包，胡乱填饱肚子。


    然后分好任务，两人一组，两小时一班岗，负责往火堆里加柴。


    其余人把衣服烤干后，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小憩。


    纪天问感受到少女抱她的力气有些大，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如此半晌后，少女的力气放松一些，睡的更加安稳。


    纪天问叹一口气，不禁更加心疼怀里的少女。


    赵以晴跟她说过，她从记事开始，就在福利院了。


    后来，是福利院的院长，把她送到了淀溪山，她才开始跟随师父学武。


    如果说，福利院是少女的第一个家。


    那么淀溪山这座已经成为废墟的庙，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可在她十八岁生日这一天，她再一次失去了她第二个家。


    想到少女那句“我没有家了”，纪天问便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这么好的女孩，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然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


    纪天问所能做的，就是给少女充当后盾。


    无论少女是想重建庙宇，还是有别的想法，他都给予最大支持。


    ……


    天快要破晓时。


    众人被一阵嚎啕大哭声吵醒。


    纪天问睁开眼睛，发现怀里的少女已经醒来。


    赵以晴撩开披在身上的外套，坐起身，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所处的还是寺庙的断壁残垣。


    这让她不禁潸然泪下，再次陷入悲伤之中。


    她多么希望，昨天见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并非是在做梦。


    她的家没了。


    她的师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全都没了。


    然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哭。


    “天问哥哥，你听到哭声了吗？”赵以晴问道。


    纪天问点头回道：“听见了，确实是有人在哭。”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哭声的来源走去。


    从后院到了前院，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少年身宽体胖，长相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哭声更是嘹亮，很有感染力。


    赵以晴目光一凝，惊喜道：“明杰！”


    哭声戛然而止，少年抬头看向赵以晴，同样露出惊喜的目光。


    “师姐！”


    两人同时朝对方跑过去，接着相拥而泣。


    好半天，少年停下哭声，问道：“师姐，庙怎么塌了？师父他们呢？”


    赵以晴强忍泪水，回道：“庙是两个月前塌的，师父他们，他们……”


    说到一半，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纪天问走上前，说道：“昨天碰到一个老大爷，听老大爷说，当时庙塌的时候，砸死了不少人，具体多少人，暂时不清楚。”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纪天问直言道：“两个月前，淀溪山上一个寺庙发生坍塌事故，帮我问一下，有多少人遇难。”


    听了片刻，纪天问询问道：“以晴，这座庙叫什么名字？”


    “就叫淀溪寺。”赵以晴回道。


    纪天问把庙的名字告知给对方，然后挂断电话。


    “明杰，你怎么会突然回来？”赵以晴问道。


    名为孔明杰的少年，沙哑着嗓音回道：“师姐，你下山之后没过几天，我也被师父安排下山游历去了，师父让我半年之后回来，可没想到……”


    说到此处，少年又一次泪崩。


    赵以晴深吸一口气，追问道：“明杰，在你之后，还有谁下山游历了？”


    她此刻已经意识到，跟她差不多同一时间段下山游历的，很大可能是跟她一样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