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的字,再度把她推回难以淌过的河流。
她急速沉没、挣扎,铺天盖地的无助将她吞没,无法喘息。
“嗡嗡嗡……”
手机震动,犹如救命稻草。
陌生号码,却在落井下石。
她不接,它便疯狂叫嚣,一再将她冒起的头按下去。
忘了多久之后,她忽然想起这是林登的新号码,迅速接了起来。
他们相约出行,去郊外爬山。
砚城地势平坦,百来米的山充其量算个丘,没用多久登顶了,盛南伊坐在石凳上揉捏脚腕。
林登单膝跪地,抬起她的脚,言语动作倍加柔和,“听说你发生过严重车祸,这是后遗症吗?”
盛南伊点头。
“我学过一点运动康复课程,但不够专业。如果弄疼你了,记得跟我讲,我会尽量小力一点。”
他太谦逊,力道刚好,不适感迅速缓解。
岁末盛典多,穿高跟鞋的次数也多了,还没得空去调理。
林登半跪在地上,戴了顶红白相间的毛线帽,穿一身厚棉服,小时候那样纯真。
他们两家有一年去瑞士过圣诞,林登也是类似装扮。
他们酣畅淋漓地打了雪仗、堆了雪人,乐不思蜀。
悉尼的冬天不下雪,砚城的冬天也少雪,可那年瑞士的皑皑白雪,仿佛又乘着岁月的风飘至眼前。
她主动告诉林登:“车祸以后,这只脚至少动了十次手术,还是回不到最初。
医生不建议我跑跳、登山、远距离徒步,可我偏要反抗,每年都去徒步、登山、滑雪,即使回来就要去治疗……”
嘴角挽着笑,眼里落满雪。
林登抬眸,并无怜悯,深邃的蓝眼睛像大海一样,平静而辽阔。
看得她心里一片安宁,“我特别想证明自己可以站可以走可以跑。”
“你做到了。”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手法和力道十分专业,捏得她很舒服,和缓的语调也叫人舒服,“其实我有调查过。”
盛南伊付之一笑,静静地听他继续讲——
“假如我们能早一点重逢,结局是否会不同?
其实,我更想遇见从前那个活泼倔强、依赖他人的你,做你的避风港。
而不是遇上现在强大到无需庇护的你,我找不到打开你心门的钥匙。”
凝望的蓝眼睛里,有微光流泻。
恰似流星划过夜空,又如海面泛起涟漪点点,美好宁静。
盛南伊心口被浅蛰了下,眸底似有白雪飞扬,纷纷扬扬,看不真切。
林登去买喝的,她站在风口上。
岁暮天寒,风也萧瑟,凌厉中却不乏自由的气息。
林登遇到了交流障碍,向她发出求救信号,她上前解围,林登反而走开了。
他在中国就是个好奇宝宝,一草一木都能研究半天,盛南伊司空见惯了。
她买了两个烤红薯,坐在长椅上吃。
烟薯25号,剥皮后流油,甜甜的,暖暖的。
她很久没吃过烤红薯了,也很久没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hello,imlinden.ilivenextdoortoyou.whyareyouyingalone?
canyouinvitemetoywithyou?ivebroughtyouapresent.
look!thesearetheflowersinmygarden,theyareasbeautifsyouare.”
(你好,我是林登。我住在你隔壁,你为什么一个在这里玩?
你能邀请我和你一起玩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看!这是我家花园里的花,像你一样漂亮。)
林登笑眼弯弯,一本正经地念着。
从身后拿出一捧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
包装不够精美,花材不够名贵,可每一朵都在盛放。
一如他的笑脸,一如冬日的暖阳,明媚温暖,令人愉悦。
一口红薯塞在嘴里,盛南伊几乎没有咀嚼,生吞下去,连忙接过花。
林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吃一半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红薯的香气,花束的绚烂,仿佛瞬间驱散了严寒。
林登说的是第一次跟她讲过的话。
他们那会刚搬家,爸妈在收拾屋子,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玩。
林登隔着篱笆跟她讲话,那时他个子小小的,头发卷卷的,金发碧眼,像画报里的洋娃娃。
没想到一眨眼竟如此高大英俊了。
他掏出纸巾为她擦掉嘴角的红薯蜜汁。
盛南伊有点不好意思,垂眸浅笑。
他也在笑,满眼都是她。
下山时两人走了小路,穿梭在林间,遇见下坡,林登牵起她的手,盛南伊没有拒绝。
下山后两人还去吃了饭,看了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