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薄薄的白布,隔开了两个世界。
父女两人都在哭,听得人肝肠寸断。
护士拍拍男人肩膀说了什么,他转过头站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肌肉壮硕,此刻却红着一双眼,往她面前扑通一跪,“谢谢您!感谢您的善心,救了我的be。您像天使一样,一定会得到上帝庇佑。
昨天是我们五周年纪念日,amanda带孩子去买派对用品,我真恨自己,没有跟她们一起去……”
男人说到一半,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滴一滴,巨石一般落入她的心湖,将她一次次击碎。
一片一片,破碎的心从血液中分离,纷飞成眼泪,从眼角渗出。
她拖着满身的疲惫离开,却又没走远,站在长廊尽头,静静听着一个又一个病房传来的哭声。
那些离别的眼泪,带着不舍、后悔、不甘、绝望……
她也跟着落泪,陷入多年没有过的悲痛情绪中难以自拔。
傅承屹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见她哭成了泪人,上前抱住她。
盛南伊抬眸,湿漉漉的眸像小鹿一样,映出他带伤依然俊朗绝伦的脸。
那深邃的黑瞳,凝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柔情,陌生极了。
盛南伊一把推开他。
他却不肯,揽住她的肩膀,“我不是会趁人之危的小人,接受我的关心,并不会让你失去什么。你不是在战场上,可以允许自己有脆弱的时候。”
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长睫落下深深浅浅的影,根根分明得坚毅。
她哭到沙哑的声音仍旧清冷疏离,“我知道自己并非无坚不摧,也允许自己脆弱,可你……永远不会是我的依靠。”
那片柔情有裂开的痕迹,目光中带着痛。
女警过来说现场的东西整理出一些,如有遗失物品可去领取。
盛南伊与傅承屹一同前往警局。
歹徒目的性强,她的挎包只被踩了几脚,东西都在。
她定了警局对面的酒店,傅承屹也跟着,甚至就住在她隔壁。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管不了别人做什么,只能管好自己的心。
林曕北和小赵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她入住后开始联系两人,也订了机票。
洗漱好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两点了。
关上灯,那些惊险的时刻,那些碰撞、鲜血、枪声……无比清晰地一一呈现。
她感受到自己心跳的澎湃,一下重过一下。
辗转反侧,头更疼了,她索性旋开小夜灯。
昏黄的灯,她却觉得刺眼。
像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白布一样刺眼。
像车祸后刚睁眼时炫白的世界一样刺眼。
其实,她根本记不得车祸13个月后初次醒来发生过什么。
只记得世界一片炫白,房间、床单、被子是白的,医生护士是白的,药是白的,碗和勺子是白的,连陆靳珩扔过来的花也是白的。
但有个人是黑色的。
依稀记得傅承屹第一次来穿得黑色,眼眸深似黑潭。
离开时像一阵风,只把乌云留在她世界的上空。
她总盼他来,越是见不到,越是思念成疾。
初冬的暖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她却被如影随形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
窗外香樟好似一团团绿色的云,温柔庇护轮椅上小憩的人。
又留存着几分童心,时不时抖落几片叶子,逗弄着玩皮球的小孩。
她在复健室里,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以及单调的心情。
摔倒了爬起,走两步又摔下去,双腿僵硬沉重,像被头顶的乌云死死压住。
她趴在地上绝望地哭,哭着哭着就要找傅承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