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外头竟下起毛毛细雨,微风凉凉。
老夫人准备入睡了。此时屋里只留有一盏烛灯,原在香案上,现被卫妈妈给扶到老夫人床头边。
烛光下的老夫人一脸无精打采的,倒不是困倦,却是一直心忧着五姑娘。
卫妈妈见此给老夫人扯了扯被子,又小声安抚着:“二更天了,老夫人该歇下了”
老夫人少有的叹气,后点了点头。卫妈妈见老夫人合上眼,便将烛灯给吹灭,自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曹家。
曹汐在五更天便醒来,听闻贴身女使被击打头部,至今未醒,曹汐便也拒绝她人的伺候。
还有半时辰便是日出,曹汐在屋里坐着实在闷,便自个儿出了房门。
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披头散发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院里的游廊上,看着雨水慢慢浸满整个院子。如今曹汐的身子很是虚弱,一阵微风便能叫她咳得要命,真真是被曹安焱打伤了肺腑。
曹汐站在游廊处发呆许久,不知不觉,一寸微弱的日光打在她脸上,曹汐犹如被人叫醒一般愣了一愣。她想抬头一看,却只见满天乌云,方才那寸日光也突消散不见。
曹汐低头无力一笑。心想,连天都在告知她,再也不见明日了吗?
“姑娘?”游廊另一头走来两个女使,她们惊诧的看着曹汐。
曹汐咳了几声,抹了抹泪水自个儿又回屋去。两个女使相视一看,纷纷有些心疼曹汐,换往日里,曹汐醒来可不是这般。
“姑娘,外头下了一夜的雨,地阴凉,姑娘身子弱,可别再出去了”女使将曹汐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到一旁。
“姑娘喝口热水暖暖身”另一个女使端来水杯。
“母亲呢?”曹汐捧着水杯问。
“君母还歇着呢,恐得辰时才醒”女使给曹汐梳妆打扮,另个安排洗漱。
曹汐点了点头,乖乖喝了口水。
......
巳时,京城满天乌云黑沉沉,滴滴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链不断落下。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纷纷打伞,又有几个穿着蓑衣的穿梭在大大小小、各型各色的油纸伞中。大雨声将街上的吵杂人声逐渐淹没。
原本浅色的四周一下变深,行云走过的一丝微微柔光偷偷照在树叶上,竟射出一阵刺眼光泽。
雨水越积越多,行人走在路上皆发出一声声啪嗒啪嗒响。
一辆马车急急从后边驶来,人见纷纷避之,又见是曹家的马车,街上又有好些人指着马车便开口唾骂。
马车最后稳稳停靠在曹家门处,车夫撩开帘子,只见曹安焱黑着个脸速速进了门。
曹娘子得知主君回来,便候在大厅处等着,原想问问外头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结果却见曹安焱是直接去了后院,还气冲冲的。
曹娘子心想不妙,这会提着裙子便快步跟去:“快去将南哥儿喊来...”
“是”一个女使往另头快快跑去。
此时曹汐双手撑着伞,一脸无精打采的正往前院走来,听着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曹汐抬了抬伞又抬了抬睦看一眼,竟是曹安焱。
“父亲...”曹汐嘴角弱弱一笑,想着父亲定是想到什么好法子,这是急着来报喜来了。
曹汐停在雨中,等着曹安焱走来,她笑道:“父亲,父亲可是有”
啪!未等曹汐说完,曹安焱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曹汐脸上,这昨日的脸才见好,这下是直接给打出血来了。
“你这混账东西!”曹安焱指着曹汐开口大骂。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竟将曹汐再次打趴在地,油纸伞摔在地下,曹汐半个人浸在雨水里。雨正下得大,很快曹汐便被雨水淋透,头发一片凌乱,可谓狼狈至极。
后头来的曹娘子更是吓得癫了一癫,心疼的速速跑来。可雨天地滑,曹娘子竟是一个不小心摔落在地,把脚给歪了。
曹安焱见此想上前去搀扶曹娘子,可又想起曹汐做的糊涂事,便也气得不上前。
曹娘子哭着指着曹安焱便破口大骂起来:“主君!你你,你六亲不认!汐儿可是你的亲女儿,你这要将她打死不成,我...”
曹娘子疼得动不了,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要打死她,我也不活了...”
管家小厮见此又扑上去阻拦,女使更是吓得尖叫,速速拿起油纸伞蹲在身边给曹汐挡雨,女使试着搀扶起曹汐,可曹汐却一动不动的,摇晃着头:“姑娘,姑娘!”
方才曹安焱这巴掌打的可真是用尽了力,不仅打得曹汐嘴角流血,更是眼前模糊,耳朵里还在嗡嗡响。
“今日我还真就打死你个不孝女!”曹安焱撸着袖子,与管家几个在那挣扎。
曹南在远处便听着声,这会速速跑来,见院子里又是乱得一遭,曹安焱又是发了疯的挣扎着,曹南也来不及顾曹娘子了,一把挡在曹汐与曹安焱中间:“父亲一话不说便打三妹妹,这是何道理!便是要叫一人死,且也要叫人死个明白不是!”
曹安焱气得点头,他猛吸了一鼻子,说道:“你可知,这个不孝女做的蠢事如今是传到圣上那去了!”
“温衡也说了,若他们家五姑娘一直不醒,便要亲自上门讨说法...这那是要讨什么说法,那是来要你命,要我们曹家的命!”曹安焱气得咳了几声,接着说。
“若不是姜国公在朝上替我们曹家说了些好话,给我们曹家有台阶下,怕我们曹家早无颜面圣,无颜面百官!怕我们曹家,百年在京城,妄想抬头!”曹安焱气得干呕。
“姜家...”曹汐听此哭笑了起来:“虎荡羊群...鸮心鹂舌”
“你说什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曹安焱指着曹汐吼着。
“我自然知...”曹汐被女使给搀扶起来,她望着自己的父亲一笑,又一把扯掉女使撑着的伞。
如今打在曹汐脸上的雨水已与泪水融合一起,早已看不清曹汐是哭是真笑。而方才鼻处的血,即便雨水不断冲洗着,可也隐隐约约有新的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