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丈母娘后。
大堂內众人开始闲聊,气氛很快变得热络。
大舅哥早就收到王妃的嘱咐,要和苏黯打好关系。
刚刚在门口苏黯对自己兄妹也算热情,他很乐意和这个妹夫多交流交流。
但是在他印象中,苏黯是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二世祖,而他受到汝南王的影响,对诗画等风雅事物颇为爱好,他还有些担心和苏黯会没有共同语言。
但是两人聊了一会儿以后,他发现这个妹夫谈吐不凡,言行举止间透露着一股自信,没有丝毫拘谨。
一些和风雅之事有关的话题他也都能接上,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一些他闻所未闻的金句趣闻。
这还是他那个有废柴之称的妹夫吗?
苏黯和大舅哥聊天,时不时汝南王夫妇和小姨子也会插上几句。
一时间大堂的气氛可谓是其乐融融,只有司马玥坐在位置上,一直不说话,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苏黯假装关切的问。
司马玥微咬着唇,没有说话。
“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吧?”苏黯目光温柔,体贴的建议道。
这两天对她一直很冷漠的苏黯,现在却忽然像以前一样这么关心她,司马玥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只是她不是不舒服,只是有些事她不去证实,心中难安。
“二姐,姐夫对你可真好,看的我都羡慕了”小姨子笑嘻嘻的道。
赵姨娘心中也在感叹,要是世子是她女婿就好了,但是一想到女儿那无拘无束的性子,就觉得不太可能。
汝南王也注意到二女儿脸色不太对劲,关心道:“玥儿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后宅休息一下吧,你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
司马玥有些犹豫了。
想到刚刚苏黯对她的关切,还为了她忍耐母亲的无理取闹,自己却要去找陆川,司马玥心里莫名升起些许愧疚。
我就是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勾结,又不是做其他事,司马玥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司马玥带着小荷去了后宅。
苏黯看着司马玥的背影,心中思忖起来,让司马玥早点识破陆川真面目,也省着她总是想着偷拿侯府资源给他。
不过为了侯府声誉着想,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她和陆川有特殊关系的事。
司马玥走后,苏黯继续和大舅哥交谈,在他有意识的引导下,两人聊了一会儿以后,大舅哥忍不住问道。
“妹夫,你最近是不是在读诗词?”
苏黯想要获得周清羽的原谅,但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所以他想通过诗词作为桥梁来创造见面机会,最好是打造一个诗词爱好者的形象,让周清羽不那么排斥自己。
当然,苏黯这么做,除了为了进观文学宫外,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那就是与周清羽交好,顺带交好她背后的麒麟阁大学士和那位阁老。
上一世,神威侯陨落,侯府遭劫,他和苏婉面对群狼环伺,之所以那么被动,就是因为缺少盟友的缘故,这一世,恢复了和骠骑将军府的关系还不够,他要多拉拢一些势力。
言归正传,苏黯在外界是个废柴世子的形象。要是突然写出什么名句佳作来,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他找人代写的。
得有一个缓冲,等他放出地球上那些千古名句、传世之作时,王都的人虽然震惊,但却不会怀疑这些诗词是否出自他手。
所以苏黯这番王府省亲,有一个目的就通过汝南王这位喜好诗词的风雅王爷,让外界知道出两个信息:第一是他这个神威侯世子,已经有兴趣于诗词之道;第二是他在诗词上有不俗的天赋。
所以面对大舅哥的询问,苏黯笑道:“早就是听闻岳父是诗词大家,玥儿也喜欢读些诗词。”
“我一时感兴趣,便在家中看了些书,自感诗词之道深奥玄妙,但也算有所得。”
如果是之前苏黯这么说,大舅哥会嗤之以鼻,但是和苏黯交谈时,他的谈吐和见识都出乎他的意料。也能感觉到苏黯确实对诗词有所了解。
所以大舅哥也只是有些质疑,他研习诗词这么久,都不敢说自己多么有所得。
汝南王听苏黯这么说也来了兴趣,饶有兴致的问,“这么说小黯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不敢。”苏黯连忙道。
汝南王儒雅英俊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不用谦虚。”
他指着墙上一幅画,考校道,“假如要你给这幅画配一首诗词,你会选哪首?”
画上是明月高悬,一条大江缓缓流淌,江畔有竹林,远处可见青山,竹林中依稀可见一座茅屋和一些人影。
汝南王并未为难他,只是要他选一首切合画中景象的诗词,并不算难。
苏黯心中微动,恰好,他前世就写过一首诗,正应这幅画作。
他轻轻一笑,自信道,“劳烦为我准备笔墨。”
很快,王府下人送来上好的翰墨和翰纸,这纸墨出自术修众多、文风极盛的翰州,质量极佳,颇受术修和文人的喜爱,在大晋久负盛名。
苏黯提笔蘸墨,临案用还算工整的字体在纸上写下。
“风扫叶落竹影摇,水映霜月夜微凉。
江上苍峰依旧在,古琴笙歌谁来仿?”
大舅哥跟着默念完,心中思索了片刻,他自问也算饱读诗词,却是想不起来这首诗是出自哪位诗人之手。
汝南王也微微皱眉,这首诗上半阙有堆砌辞藻的嫌疑,而且所用意象也不算多么高妙。
但这并不算很大的缺点,反而是下半阙“苍峰依旧在,再无古琴与笙箫”,以景写情,写出了那种旧景重游、知音不在的寂寥和思念之感。
总结就是意象用的不算多好,但整首诗能对仗工整,将情境展现。并且下半阙通过描写景色,自然而然抒发出物是人非、睹物思人的情感。
要知道诗词之胜,虽在词和句,但更在于情与意,所以在汝南王看来,这首诗有缺点,但还算不错。
只是和大儿子相同,他脑海中也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首诗的信息。
难道……
汝南王心中迸出一个他觉得荒谬无比的猜想。
“这诗莫非出自你手?”汝南王脸色有些惊疑的问道。
“旧地重游,心有所感而作。”苏黯微微点头,承认道。
“真是你写的?”大舅哥感到难以置信。
这诗他也能看出来有明显缺点,但它的优点同样明显。
让他来写,辞藻意象或许能用的更好,但他只能写出看似华丽却空洞的诗词,情感却不能表达的这么充沛自然。
要这诗真是他妹夫写的,岂不是说他这妹夫写诗还要更胜于他?可是听他这妹夫话里的意思,他才刚接触诗词没多久啊。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苏黯适时展现出一个少年人该有的淡淡自傲。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汝南王心中默念了一下这句话,微微点头,此言甚妙。
汝南王看着苏黯,见他始终表现的坦然,问道。
“你读诗词多久了。”
“回岳父,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就会写诗?”大舅哥顿时大受打击。
大舅哥想起他十岁的时候,都还只会写“远看城墙齿锯锯,近看城墙锯锯齿”这种,那时候他接触诗词已经五六年了。
不过这首诗恰好符合苏黯这种初学者能写出来的样子,缺陷在于意象辞藻,不擅长遣词造句。
但是他这妹夫接触诗词一个月,能写出上半阙这样像模像样的诗,已经很不错。
能写出下半阙这样的,则足以称为天赋异禀。
汝南王和大舅哥都接受了这首诗是苏黯所写的事实。
如果苏黯拿出的是写景写情都极好的诗,别说是什么千古名句,就算只有汝南王平常写诗那种功底,二人都会让认为苏黯是在超市。
“姐夫你真厉害!”小姨子笑容娇俏,看向苏黯眸中闪烁着异彩。
“没想到妹夫你在诗词上这么有天赋。”大舅哥也是微微点头,赞叹道。
“小黯,我听说你经常和一些朋友一起玩,还带他们回侯府?”汝南王略作思忖,忽然问道。
此话一出,大舅哥和小姨子都看向苏黯。
汝南王性格闲散,不喜争斗。
虽然他现在虽然已经降为了郡王,但毕竟也是先帝亲子,手下产业众多,不缺经济来源。
再加上他从不争权夺势,谁都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所以他的日子过的也是十分舒心,偶尔参加些文人集会,和朋友喝些小酒,去教坊司睡睡花魁,完全安于现状。
所以他对太子是否能继位,是否非要和神威侯府结亲这些事其实都不是很在乎。
王妃不在意苏黯是个废柴,是因为她看中的是苏黯背后的神威侯。汝南王不在意苏黯废柴,纯粹是他不在乎苏黯这个人,苏黯怎么样都和他无关,反正女儿嫁给他也不会受委屈。
但是看到苏黯有这般出众的诗词天赋,让同样爱好诗词的他有了共鸣,汝南王心中也是对这个女婿起了爱才之心。
汝南王虽然闲散,但他不希望苏黯像他一样。
他能这样,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有些与世无争,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争。
他不会治军理政,也没有天赋修行,要是非要一门心思往上钻,后果不堪设想。
先帝的遗泽能保他几代人富贵,但是以他的政治敏感性,卷入朝堂的斗争,动辄便是粉身碎骨。
然而神威侯府的情况和汝南王府的情况大为不同,神威侯是大晋武官之首,树大招风,明里暗里敌人不少,就连当今圣上都对他有忌惮。
这种情况下,苏黯身为神威侯府唯一的男丁,必须要扛起侯府的大旗。
“很多靠近你的人都是在贪恋神威侯府的权势,你要看清楚他们为人,谨防交友不慎。”汝南王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这女婿诗词天赋这么好,谈吐和见识也不凡,在外却有游手好闲、废柴世子之名,说不定就是那帮朋友带坏的。
他身为苏黯的岳父,有责任规劝一番。
苏黯回想了一下,他少年时期不去青楼不好赌,按道理是不会和司马信一样有机会结交狐朋狗友的,但是因为一个人,情况特殊,以至于他身边确实有这么一帮“朋友”。
不过总归是小角色,不要紧,等以后碰上再处理便是。
心里这般想,表面上苏黯还是一脸认真道,“您放心,小婿在这方面肯定会多加注意。”
“侯府不能就靠你妹妹,你才是未来的神威侯,那些产业、人手你都该抓到手里才对。”王妃也插嘴道。
苏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接话,汝南王是为了他好,王妃就目的不纯了。
苏婉太过聪明和强势,她掌管侯府,王妃到时候就不好从他这个女婿那里牟取利益,所以想要离间他们兄妹的关系。
苏黯又将自己准备入学观文学宫的事说出来。
引得汝南王夫妇和大舅哥一致点头。
大舅哥就在观文学宫,小姨子则习武,在与观文学宫齐名的昭武院。
“外界对妹夫你的传言多有不实啊。”大舅哥道。
通过今天的接触,他感觉这个妹夫热情、自信、沉稳、见识广博。
还对二妹一心一意,居然连青楼和教坊司都没去过。
“二妹能嫁给你真是她的福分。”大舅哥感叹。
“他们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赵姨娘笑吟吟说道。
汝南王也是微微点头,苏黯有多喜欢司马玥,对她有多好,他是一清二楚的。
否则他都不好意思让人上门给他们俩提亲,要去也是得以妍儿的名义去,让苏黯娶一个侧妃之女,多少有点埋汰人。
“玥儿也很优秀,能娶到她是我的幸运。”苏黯一脸温柔的说道。
小姨子看着苏黯的表情若有所思,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走近王妃附耳说了些话。
“去吧。”王妃轻轻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爹,姐夫,我还有事,就先走啦。”小姨子朝众人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转身出了大堂。
小姨子的突然离去并没有让苏黯多想,只当她是临时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