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栎,你果真…心狠!”
心海开阖的一瞬间,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可是……奴婢……便也罢了,你母亲……亦是我分身!你舍得…毁……她吗?哈哈哈……”
姬青琊听到声音,脸色微变,“你……”
司无栎好似没有听见,径直踏入破碎的殿门,闪身进入寝殿当中,跪在青穹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他二话不说激发至妖血,将青穹遗蜕轰成一片飞灰。
姬青琊追到一半,听到里面的响动,身形滞在了原地。
他怔怔看着漆黑的寝殿入口,只觉得眼眶发涩,内心种种悲愤伤绝,无法言说。
接下来数十年,姬青琊开始跟着司无栎,走遍了星界每一个角落,每逢一处,皆有魇孽余祟。
他渐渐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是想用那棵树,将魇的所有分身都收入体内镇压,至于之后如何……
姬青琊想都不敢想。
……
而与此同时,向苼从芜毒的痛苦中解脱后,只觉得意识在一片黑暗中飘了许久,最终,在一片水声中醒来。
她睁开眼,意识逐渐恢复清醒,望见自己透明的双手浸没在水中。
神魂之态?
她竟是真的死了,可芜毒不是说可致人魂飞魄散吗?
眼下这等情形,又是怎么回事?
向苼抬头望向四周。
只见一条宽阔大河中,清澈而湍急的河水,顺着下游流去,河水中,隐约可见一片片浮光。
她忍不住掬起一捧,顿见浮光中倒映出一段岁月影像。
好巧不巧,正是她身死后,所发生的一切。
“大桃树,竟是司无栎的分身么,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向苼感慨一声,略微放下了心。
有大桃树镇压,司无栎总不至于再被夺舍。
她将浮光放回河流,放眼四周,隐约猜出此地所在。
传说中,时空之道的本源显化,乃是一条河,唤作“时空母河”。
时间不停流转,母河奔流不息,从过去奔向未来,谁也不能干涉。
师尊当年逆转时空,应该就在这条河中,强行让母河逆流而上,初犯规则,身死道消。
可她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此地并非死后归宿之所,河水中流淌的尽是时光碎片。
她也没有掌握时空之道,死后怎会沦落此地?
向苼想不明白,也就不想,尝试着划动双臂,向上游。
这一尝试,她竟发现逆流而行,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虽有几分吃力,却还能忍受。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游到了自己死前,抓起与司无栎一同踏上台阶的浮光,却怎么也进不去。
“无法回到过去么……”
向苼喃喃自语,不觉得意外,语气却难掩失望。
“你都没有掌握时空之道,当然回不去。”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笑音,在寂静的河流中显得异常刺耳。
向苼惊得抬头,顿见一道白衣身影踏着河面走来。
她看清了来人面孔,神色有了片刻的呆滞:“师……师父?”
话音刚落,向苼就被司岁渊拎出水面,平稳地落在水面上。
来不及感叹于母河神奇,向苼直接发问:“师父,你不是……”
“我是死了,和你一样。”
司岁渊微微一笑:“未来的我触犯规则,一直我在母河中的存在被抹去打扮,但幼年的我还在。
可惜我虽还有意识,却只能被囚禁在这母河之中,无法出去。不过你不同。”
简单解释一句,司岁渊指了指上游,“为师在那里有东西给你,边走边说吧。”
向苼点了点头,连忙跟上。
“你能回去的时机很短,稍纵即逝,为师长话短说。”
司岁渊步子极快,语气却平稳:“你的经历,我已在母河中看过。
虽不知你因何缘故能来到这里,但我有办法送你回去,且能将放逐神通,借你用上片刻。”
向苼听得眸子微亮:“还能如此?师父果真神通广大!”
司岁渊闻言一笑,“倒也不是我一人的本事,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
言罢,他抬手指向河底。
向苼顺着他的指尖低头,顿见一具庞大又熟悉无比的尸身,横躺母河深处。
“这……这是……”
“这是你师父,我的肉身。”
司岁渊将便宜徒儿的话补充完整,没等她再问,就又道:
“体内小世界仍在,你要找的人都在里面。不过此间时间停滞,我体内小世界维持在一日内不断循环。”
司岁渊幽幽叹息一声,“此事难解,我一个孤魂野鬼是无法,只能让乖徒儿你以后慢慢想办法解决了。”
向苼默默听着师父说话,插不上嘴。
不愧是幼年时这个师父,跟之前在幻境中见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不仅语气明快,还爱抢话。
“想什么呢?”
司岁渊在向苼面前晃了晃手,“回回神。”
向苼立刻收敛思绪,“方才您的话,徒儿都听明白了,徒儿该如何才能回去?”
“你肉身被毁,要想回去,自然需重塑肉身。”
司岁渊弯腰捞起自己肉身,偌大的肉身落到他手里,只剩下巴掌大。
“这具肉身在母河中泡过,通体化为时空本源,已非血肉之躯。
我用不上,给你脱离母河去收拾魇孽倒是正好。”
司岁渊说话间,略微揉搓,手中的小人已变成向苼的身形模样。
“怎么样?师父的手艺还不错吧?”
司岁渊炫耀式地晃了晃手里小人,露出八颗标准牙齿,看得向苼两眼一黑。
幼年的师父,性情真……可爱啊。
司岁渊也不指望便宜徒儿真的点评,收起捏好的小人便拉着向苼往下游走。
“你来此间时间停滞,星界的时间却在走,我只能尽力赶在我那傻儿子完全与魇融合之前,送你出去。”
向苼听得心头一跳:“与魇融合?”
“是啊。”
司岁渊哀叹一声:“你也知道我那傻儿子有多喜欢你,你临死前说的话,他不得当做圣旨?
正好又有桃都山的机缘,他干脆以身化牢笼,走遍星界将所有魇的分身都关进了自己心海。
可大桃树变成他的分身后,能释放的神力终究有限,第三十二年就会耗尽。
傻儿子选在第三十一年去了地府桃都山,自镇于桃都山下,神智在漫长的岁月消磨下逐渐消失。
最终……成了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