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施哲然微微抿唇,随即笑了,是的,他笑了,但唇角笑容若有似无,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倒是更添了几许温情。
他望着李括,无声微笑,尾音稍扬,“括括这是离不开笔了?”
李括怔了怔,盯着他小表叔的脸,似是不盯出一个洞来便誓不罢休一样。
还有,他发现,他小表叔今日貌似是唤他括括唤上了瘾。
其他三位长辈显然是不知道施哲然的话另有深意,只当他是在打趣李括,笑他把好端端的一个英语单词译成了‘按摩笔仙’这样的神来之语。
施氏夫妇只晓得李括这孩子笔多,笔袋里装的满满都是各式各样的笔,可他们并不晓得,李括对笔有着难以言喻的痴迷。
李焕就更不用说了,身为父亲,他连儿子喜好吃什么菜都不知道的,试问他又怎会知道儿子喜欢收藏笔呢?
关于这点,他们都不清楚,施哲然确是很清楚。
李括是非常懊悔的,他就不该招惹他小表叔的!
他小表叔是语言高手,他伤不起啊!
没理由不缴械投降,他说:“小表叔,我刚开玩笑的,我知道,那个单词念ambition。”
李括说得也算字正圆腔,施母忍不住赞扬的说:“括括可以啊,发音挺标准的。”
“舅奶奶,这都是小表叔教的好。”
啧啧啧,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啊。
李括拍马屁的功夫越发的炉火纯青,免不得惹得施哲然朝之望过去,他亦是无法抑制嘴角上扬,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来自大表侄的赞美。
“括括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他这么说,在其他三位长辈看来并无不对,甚至在他们听来,他这般更多的是对李括的无限宠溺与纵容。
毕竟在他们身为他的长辈的同时,他同样也身为李括的长辈。
然而那话在李括听去却是另一番解读,他心中不由得再一次腾起了想要与施哲然互换身份的想法。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让他在脑子里过过瘾也好啊,最好是能做个梦。
不过,方才他不是提到笔了么?
他猛然想起拿成绩单那天,他在栗梽的陪同下,买了一支钢笔,思及他小表叔对栗梽那姑娘的不同,他有意邀他小表叔一观。
其实他早就想给他小表叔看来着,就是要过年了事儿太多,他不小心给忘了。
不好直言,他随口扯了个谎,“小表叔,我突然想起白天写作业时有道题不会写,不如你现在给我讲讲?”
施哲然怎会不知大表侄是在胡扯,白天两人一直在一处,他查资料,大表侄写作业,所谓不会的题,某人可是在白天的时候就问过了他。
他心知李括这孩子怕是有意要将他引开,或许是有别的事要与他说。
这么想着,他点头,顺着李括说的道:“好,回房间讲?”
他其实也就是装模作样的问问,不过就是意在配合李括,再者,李括有意引开他,两人又怎么可能不离开客厅呢?
如此,他的房间无疑是两人最好的选择了。
果然,李括大抵就是这么想的,施哲然话音刚落,他便一阵点头,“嗯,回房间讲。”
戏做足了,两人紧接着向几位长辈道别,说是他们先回房间了,加上李括一度表现得急于求学,那般对于知识的渴望令李焕等人深感欣慰,倒是浅笑着给他们放了行。
叔侄俩都是腿长的,施家本也不大,两人不过片刻功夫就走到了施哲然的房间内。
施哲然走在前面,他转身面朝房门方向倚在窗前,正好将李括鬼鬼祟祟的紧锁房门的动作收入眼底。
这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竟是这般小心翼翼,是生怕有人会闯进来,还是生怕隔墙有耳?
他微微皱眉,浅浅一问:“这么警惕?你要与我说什么?”
李括回他诡秘一笑,神秘兮兮的不作答,只是极具目的性的朝房间里的书桌走去。
总归来都来了,施哲然倒也颇有耐心,并不催他,颀长的身形靠在窗边,静静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李括先是拿起了他的笔袋,旋即他打算铺开,但当手指触及环绕笔袋腰身以箍紧笔袋的绳子时,他忽的顿住了动作,坐在了凳子上,随后侧眸望向了施哲然。
“小表叔,你过来。”
他语气是如此的随意,施哲然不禁扬眉,微勾唇角不紧不慢的朝他走过去,“怎么?”
“小表叔,你猜,我要给你看什么?”李括满脸的‘小表叔你这么聪明,想必一定是知道的吧?’
他表现得这么相信自己,施哲然自是没有辜负他,望了望他的笔袋,清曜的脸庞一脸淡定,回他‘这还用问?’
李括就知道会是这样,抬眸迎上身侧他小表叔幽深的视线,直面对方眉眼间显现出来的睿智锋芒。
“小表叔,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要给你看的是笔无疑,但特别的是,值得你猜的是,这笔究竟哪里不同?”
这番话前面跟拗口的绕口令似的,确是道不尽的事实。
李括清楚得很,他此时手拿笔袋,只待铺开取笔即可,如此动作,是人都知道他要拿笔给人看,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思想清悟通透的小表叔?
他缄默不语,仰头凝视着他小表叔,他无非想赌一把,赌他小表叔在这样的情形下会不会想到栗梽那姑娘,或者说他小表叔会不会说出栗梽那姑娘。
站在他身侧的人眉眼深沉,一贯波澜不惊,有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着。
许是注意到李括正瞅着自己,施哲然垂眸,睨向他,与之对视。
因着对方坐着,他站着,这样瞧上去倒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李括,在撞上施哲然深邃眸子的瞬间,有片刻的怔忡。
不得不说,尽管他与施哲然相处相近多年,但他也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朝他迎面袭来。
施哲然不答,以话问话:“你让我猜,哪里不同?”
李括不知,但施哲然自己知,方才李括说完时,他眸中有淡淡的意外划过。
他明了,李括不是在开玩笑,所谓特别该是真的特别,所谓值得他猜是真的值得他猜。
然,他真的需要猜么?
意外过去,在他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了然,就他大表侄那一副掩不住八卦的样子,他要看不出来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