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东郦的狼子野心早就人尽皆知,眼下大哥守卫东海,绝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南汝这些年被宋家压得抬不起头,精锐都快被打没了,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小动作;唯有西夏和西凉一直蠢蠢欲动,不过也都是些小打小闹,他们两国分分合合互相牵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至于哲汗,”姐姐笑道:“那位五王子如今已是太子,不日将要继承王位,他与咱们一直都有亲近之心,且心心念念想为他外祖翻案,不然也不会将这镯子给你,还得意嘱咐安王妃过来提醒你了。”
“提醒我?”
姐姐失笑道:“你该不会真以为那丫头今日是跟你闲聊无意说起的吧?”
“自然不会,我以为她......以为她是真的好奇。”
“那位安王妃是那位新晋太子爷最疼爱的妹妹,五王子生母过世的早,是安王妃的阿妈、哲汗大妃亲自哺乳喂养他长大,一直视如己出养在身边,你说他们感情深不深?当年那个苏赫还用她们母女要挟过勒林,后来害怕激怒哲汗子民又作罢了。”
“你怎么知道的?”
姐姐没理我,继续道:“这字条且先收好,明日请王爷调了卷宗来看,你再亲自修书一封送去哲汗请勒林来金隅面见。”
我点头应了,跟姐姐在一张床躺下,一夜间两人谁都没有提起孟璃骗我的事。
第二天还未到午时,弘盛十七年大案卷宗就放在了桌上,那年只有一桩叛国大案,吏部侍郎汪羨之因举荐东郦细作为吏部员外郎而获罪。
与往常叛国罪牵连甚广不同,汪羨之一案吏部只有他一人获罪,汪家三族之内无人生还。
起因是那位东郦细作醉酒之后说了东郦语被席上同僚听见,他醒酒后想要除掉这位同僚,不巧被昌德侯撞破,他走投无路只好当众割喉自尽,怀里还留下了一封书信证明自己真的是东郦细作。
他那信中向木合成夫邀功,说自己潜伏的很成功,已经成功将侍郎汪羨之说服,会举荐他做员外郎,还说送了一座包金玉佛给汪羨之,希望木合成夫再寻些珍宝供他献礼。
于是,汪羨之就倒了霉,当时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应对,手里没有关于王忆的证据,书房里又搜出了往来书信还有他老母佛堂里供奉的包金玉佛,任他怎么申辩都无济于事,只能等死。
看到这儿我忍不住想笑,真正的东郦细作怎么可能割喉自尽?即便不是早早服了牵机蛊,他们也不过坐着等人来抓,更不会留下书信做证据,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
汪羨之啊汪羨之,你说你好好的没事儿游什么南溪山,不撞见王忆不就没这事儿了?可我也打从心底敬佩他,明明是蝼蚁之躯却有撼树之勇,临死前也仍旧无怨无悔。
卷宗记载,汪羨之膝下只有一女汪玫,年三岁,在抓捕时太过混乱不小心跌落池塘溺亡,想来应该是太祖父做了手脚将真正的汪玫掉包带了出去,希望能为汪家留下一丝血脉。
整个卷宗看完我松了口气,这案子疑点重重不难翻案,只看陛下的心思了。
“陛下正愁没借口弄死王忆,现在这由头主动送了上来,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姐姐翻着周赫兮派人送来的密函,笑意更深,她抽出一张纸递给我道:“瞧瞧,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想什么来什么了。”
我接过信纸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张画像,上面的老人胡须飘逸且长,慈眉善目,身着青色长衫,一派道骨仙风之像。只是他那眼神十分狡诈,笑容也颇为诡异,执着扇子的左手露出一截手臂,上面赫然一颗指甲盖儿大的黑痣!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困扰我们许久的神秘人终于有了线索,竟然是王忆的义弟陈炳!
我接过姐姐又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着陈炳的身家背景。他本是长春道云州常明山一个庄户的儿子,从小就向往隐居在山中的白家,可白家却说什么都不肯收他为徒,白家家主更是说他心术不正,只怕济世救人的手段到了他的手里会变成取人性命的利器,害的他被父母同乡遗弃,年仅七岁便流浪他乡。
在流浪途中,陈炳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之人,这群人自称圣戒使者,效忠于什么劳什子圣戒,平日喜欢穿着一身黑衣,蒙着脸,时常聚在一起行凶作恶,挑起许多纷争,而陈炳以狡诈的头脑和残忍手段,在短短几年就成为这群黑衣人的首领之一,直到三十年前他在东郦失去踪迹,没想到竟是藏在王忆身边,做了他的义弟。
“勒林说过,是一群蒙着脸的黑衣人撺掇着苏赫给越真汗王下毒,景北曾经在定北跟踪过一个人,可惜跟丢了。”
等等,我脑中忽然有一根弦连上了。
景北当年跟踪那个蒙着脸的人,手中把玩着先帝赏的弘盛银宝,当时拜托姐姐调查持有这种银宝的人家里,并没有王家,可却有昌德侯,而昌德侯正是汪羨之一案中,撞破那位“东郦细作”行凶的重要人证。
“昌德侯的嫡长女董氏,是王忆的儿媳,昌德侯一案,董氏虽未被休弃,却被连夜送回晋阳王家老宅佛堂去了。”
“姐姐,我记得当初昌德侯只治了包庇他弟弟侵地和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的罪,似乎并没有处斩?”
姐姐道:“流放临南,也不知道还有命没有,不然这戴罪立功的机会可就白白浪费了。”
“他会供出王忆吗?”
姐姐笑道:“那可是临南,即便不死也得扒层皮,那点子骨气早就在沼泽毒障里磨没了,好不容易有了救命稻草,不抓才是蠢到家。”
于是,三队麒麟卫在黑天前便出发离开金隅,一队往临南而去,一队去了晋阳,还有一队带着我的手书朝着哲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