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日是他救我上来的,不过偶然遇上他怎么会记到现在?我怎么解释?总不会告诉他当时五岁半的我其实已经十九岁了吧?
看来今日他是想问个清楚,若是旁人我大可杀他灭口,可孟璃不行。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不连累姐姐他们,我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我闭上了眼睛,湖面起了风,能闻到不远处坠仙岛飘过来的淡淡月季香,我悄悄松开了握着船围栏的手,从这里游到坠仙岛应该没问题,我可以隐姓埋名活下去。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定北侯府无关。”
没想到话音刚落,我的额头就被他狠狠敲了一扇子,他一脸失望道:“这就招了?你怎么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我看着他抱着肩站在哪儿“啧啧啧”摇头,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吓着了?”他看了看我,竟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什么意思?
“你耍我?”一股无名业火腾的升起来,我用力推他一把却没推动,反而自己脚下不稳撞在栏杆上向后仰了过去。
玄女湖的水,还是有些凉的。
因为是突然掉进水里,我一时来不及闭气,狠狠地呛了一大口水,正想着赶快游上去,就见一个身影跳进水里直奔我而来。
哼,算他还有良心。
孟璃从背后将我揽在怀里一道浮上水面,却没往回游,而是冲着另一艘玄色大船游了过去。
“为什么不回去?”
“你姐姐和两个哥哥都在,确定要让他们看见我们这副样子?”
“哦。”
那艘大船上插着黑底白虎纹旗,应该是镇海军的船只。
“你怎么把镇海军的船开过来了?”
“你能不能等会儿再说话?嫌呛得水不够?”
我闭上了嘴不说话,被他拖到船边,远道连忙伸手将我接了上去,又将披风盖在我身上,然后将我们送进了一间不大的暖阁。
“二小姐,请先在这里等一等,这艘船上没有女子,属下已经派人去铺子为二小姐买衣裳了。”
“多谢。”
等远道走了,我问道:“你知道我会泅水,还下来做什么?”
孟璃栽歪在软塌上,头发湿答答地滴着水也不拧,单薄的衣裳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有单薄却很结实的轮廓,他撇了我一眼,道:“怕水里有怪物把你给吃了。”
“多余问你。”
“你要问我的就这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当年我是故意的?”
“一个小丫头掉到水里那般镇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挑了挑眉,用手比划了一下道:“所以一出水面我就把你打昏了。”
“我说我怎么晕过去了,你还是人吗?我那时才五岁!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这是省得你在你四哥面前装晕露马脚,你怎么不知道感恩呢?后来你追你姐姐的时候不是跑的挺欢么?”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错,不过你要谢我的事那么多,怕是一时半刻谢不过来啊!”
我强忍着怒气,问道:“那请世子爷说说,我还得谢你什么事,也好让我准备个大礼一并谢过。”
他撇了我一眼,懒懒散撒道:“旁的就算了,不过章弥那个老东西讹了我三壶好酒,你得补给我。”
“你不是说,那是阴损手段么,为什么帮我?”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我不知道过去你们曾有什么过节,但她当年推你下水要取你性命是我亲眼所见,一报还一报无可厚非,换做是我,恐怕会比这还让她难受千百倍。”
“那木合信呢,你不是怀疑我跟他有勾结吗?”
他看了我一眼,坐起身静默半晌才道:“那日在牡丹阁,我确实听到了一些,不过,那不重要。”
我心一揪,追问道:“那什么重要?你既然都听到了,为何不问我?你难道就不怀疑吗?”
“我该怀疑什么?我十三岁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有五岁,这些年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很清楚,所以,你说我该怀疑什么?”
我摇头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怀疑不是吗?怀疑我是个怪物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拿起一条干帕子走过来盖在我的头上,然后坐在一旁,认真道:“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没什么可值得放在心上的,明白吗?”
他笑了笑,然后帮我擦起了头发。
我拉住他的袖子,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帮我?是因为太后吗?”
孟璃,你是不是因为太后赐婚才这么做的?
“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我。”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值得问的,我却觉得天旋地转,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孟璃,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两下道:“先说好,我不是变态。”
“噗......”我拍开他的手,道:“我没说你是变态,再说我也不知道变态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是小时候林念教我的。”
“难怪,我问了好多人也没问出来是什么意思,问到她,她告诉我是......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他用帕子将我的发尾拧干,又道:“有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后是什么时候?”
他拍了拍我的头,道:“等你长大的时候。”
我瞪了他一眼,算上前世,我都三十几岁了好不好?
“不过,那三壶酒可不能长大以后才还我,记住,三壶五十年的桑榆晚女儿红,只给你两天时间。”
“啊?才两天时间你叫我去哪儿弄啊?”
“其实也不难,司马为年前得了陛下的赏赐,你想个办法弄出来一坛就行。”
“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下套?你堂堂滕王世子,找我姑父要两坛就是了,干嘛要我去?”
“他是你姑父又不是我姑父,亲戚说话好办事,实在不行,下次你看中衡王府什么东西,我去要。”
“那是我外祖家,用得着你?”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我尽量。”
从我姑父嘴里往出抠东西也太难了,大约只有靠三哥了。
对不起了三哥,妹妹有难,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等等,方才你所牡丹阁的小厮招了?他都招什么了?”
孟璃闻言笑了起来,道:“你说招什么?自然是他们那一窝人都是东郦来的细作,怎么,担心你那点儿小秘密被供出来?”
“我是怕你那三壶酒白白被人坑!”
“要不说你蠢,方才一问你就慌了,就你这胆量还学人家下药阴人呢?你就不会顺势把事情推到那个死了的如虹身上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对,我跟别人从没慌过......
“那小厮已经不会再开口说话了,这事以后无需再提。”孟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