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林叔带人将整座定北侯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乳娘和刘椿的影子,二婶把二哥从床上拽了起来,叫他和护院陈植带着人出去找,天近黑时,外面终于又闹了起来。
容兰捧着晚饭进来,说多亏了容翘机灵,在二门外角落里发现了乳娘手钏上的珠子,那串菩提子是容翘和乳娘两人一颗一颗亲手磨出来的,容翘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才顺着一颗颗珠子找到了乳娘和刘椿。
原来乳娘跟着刘椿,见她并未往库房走而是鬼鬼祟祟躲着人想溜出去,乳娘当她是想倒卖家中器物便想着抓贼要人赃并获,所以也没喊人自己悄悄继续跟着,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儿拆了手钏沿路扔珠子做记号,不然怕是真要没命了。
因为容翘带着陈植找到乳娘的时候,她已经被刘椿捆了起来,虽然俩人打了一架都挂了彩,可乳娘纤瘦哪打得过刘椿养尊处优身宽体胖?
陈植将乳娘和刘椿都带了回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刘椿身上没来得及扔的药包和火石。
这可真是人赃并获,二婶再次感叹,用人还得是家生子,死也不能在外头买人了。后来二婶花了月余时间将阖府上下的仆人查了一遍,有问题不干净的都放了出去,已是后话。
祖母和二婶审了刘椿半宿,然后以谋害主子之名将她送去了金兆府,第二日姐姐醒了之后祖母和二婶去了恩芙院关起门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五哥说,祖母和二婶审刘椿的时候他去偷听来着,说刘椿为了给她的赌徒儿子还债收了人五百两银子,对方要求她放火烧毁姐姐的容貌让她明年不能去选秀,至于那人是谁,刘椿说挡着脸没看见,声音也不认得。
五哥说完,我才想起来明年选秀的事。前世姐姐一开春就病了一场,是以错过了选秀,今年闹了这么一出姐姐身上留了疤,就算不生病也没资格选秀了。
我看着睡得正沉的姐姐,被容翘扶着爬上了床躺在姐姐身边,一定要受这种皮肉之苦才能破解吗?我将头靠在姐姐的肩头,原本这一世我只想全家平平安安地过这一辈子,可我却忘了以姐姐的容貌根本不可能。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噗.....小小有心事了?”
我抬起头,见姐姐笑吟吟地看着我,赌气道:“你还笑!”
“生气了?”姐姐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小小生起气来真是可爱。”
“姐姐,椿姑姑要害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姐姐见我认真,也收敛笑容道:“知道但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前世就是她指证我和平王有染,说我一双儿女也是平王的血脉。”
我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一回来就除了她?还把她留在身边?这不是养毒蛇吗?容卉你都求了二婶赶出去,怎么不找个由头把她也打发了?”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道:“小小,我总要知道她为了什么。”
“我本就奇怪,她若是桓王和玉似滢的人时间怎么也对不上,她进府十三年,而玉似滢现在才多大?如果说前世她是后来才被桓王他们收买,那她现在应该毫无动作才是。”姐姐坐起身,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因为屋里烧了地龙,所以脸颊升起一团红晕,她眉头微蹙,叹息一声继续道:“可前几日容微便发现她鬼鬼祟祟从后门出府,不知道去见了什么人,我便让容微多留意她。那日她主动去大厨房取饭食,我便将计就计,正好除了她顺道了却选秀的麻烦。”
“姐姐,你这也太险了!万一二叔和二哥没来得及去救你呢?万一伤的不是胳膊呢?”
“傻丫头,我既做了自然是有万全之策,不是还有容微容蔷呢么?”
“姐姐你不知道,刘椿她差点就跑了!”
姐姐闻言一笑,点了下我的鼻子道:“幸亏我家小小机灵,让乳娘和容翘跟着呀!”
我看着姐姐那双波光流转的大眼睛,忽然灵光一闪问道:“你该不会也早就找人跟上她了吧?我只是凑巧,对不对?”
“哎呀,被识破了,还是我家小小最聪明!”
“哼!真是让人白担心!”我白了姐姐一眼,有些失望道:“可还是不知道是谁指使她的,真不是玉似滢啊?”
“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现在的玉似滢恐怕还没这个胆子,不过指使刘椿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桓王?不对吧,他现在套近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毁你容貌呢?”
姐姐点头道:“不是他,前世我入宫时,后宫最得宠的是魏禧嫔。”
“魏禧嫔?姓魏的......”我砸了砸嘴,看来有必要将金隅这些高官显贵都认识一遍了,前世实在是不务正业。
“兵部侍郎魏雍之女魏善琏,”姐姐道:“同样是武将世家,魏善琏姿容出众性子活泼,很有孟仪妃的影子。”
我怔怔问道:“魏善琏进宫的时候,仪妃娘娘已经没了么?”
姐姐摇头道:“四年一选秀,开文二十二年她也病了没去成,所以等到开文二十六年她才入宫,那时候仪妃还得宠,陛下眼里哪能看到别人呢?第二年咱们定北侯府被诬通敌牵扯了代王,陛下才开始疏远仪妃娘娘,可他却被带着仪妃影子的魏善琏吸引了目光。”
“可惜魏善琏是个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儿的人,仗着得宠越来越骄纵,日子久了陛下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我进宫后不久就得了宠,不到一年就越过她封了妃,魏善琏便觉得是我夺了她的宠爱,处处与我过不去。当时跳出来指证我的除了刘椿,还有一个就是她。我那时不明白,直到前几日才知道刘椿在进咱们家之前,曾做过她的乳娘。”
“买通刘椿想要毁你容貌的是魏家?”
“嗯,刘椿是因为倒卖器物被魏家放出来的,来咱们家的时候还是母亲掌家,你也知道母亲的性子,向来没耐心查问这些事,只听人牙子说了便稀里糊涂的让她进来了,容卉也是如此,只不过那时候容卉还没被玉似滢那个乳娘收买罢了。”
“如今刘椿被金兆府关着,姐姐可要把这些证据交上去?”
姐姐摇头道:“这些都不是寻常法子打探到的,哪来的证据呢?那五百两银票都是银号里随便取的小额票子,魏家是断不会承认的。”
我眯了眯眼,盯住姐姐的眼睛问道:“不是寻常法子?该不会是代王的法子吧?”
姐姐一愣,随即弹了下我的额头道:“你这丫头,该不会憋了几日就想问我和代王是不是私底下有来往吧?”
“那你们有吗?前些日子你总出门,又是买书,又是看胭脂看缎子的,前世你可不关心这些!”
我本以为姐姐会否认,没想到她竟甩了甩头发大方承认道:“是,不过不是约好的,都是‘凑巧’碰上的,只不过是我凑代王的巧罢了。”
“你故意去见他?他有王妃的!玉家女不许为妾!”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什么王妃不王妃妾不妾的?”姐姐被我气笑了,道:“小傻子,这辈子咱们若是想凭一己之力保护全家,那是天方夜谭自不量力,想要除掉平王、桓王,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耐,那就是代王。我知道你这辈子只想全家平安,可是小小,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玉家终究是挡了别人的路,不是你做小伏低就可以躲过的。”
“姐姐,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再牺牲自己去保护全家,你还有我,我虽然现在的身子还是个孩子,可我总会长大的!”
“是,我们小小会长大的,小小放心,姐姐这辈子不会再傻傻的用自己去换全家平安,”姐姐将我揽在怀里,道:“老天让我们重活一次,就等于给了我们先知先觉的能力,这种能力对于代王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倚仗。虽然他现在还不明白,觉得平王、桓王与安王一样都是他的好弟弟,只要等到他明白事实有多残酷的时候,就是我们报仇的开始。”
“姐姐为什么选代王而不是安王?前世安王不是也活到了最后吗?”
姐姐道:“安王是个好人没错,可他对那帝位毫无兴趣,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不然桓王早就除了他了。而代王不仅是有帝王之才深得民心的皇长子,更是陛下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即便是前世陛下也从未想过要他的命,代王,是死在平王手里的。”
“不是说陛下最心爱的是慧德皇后吗?”
“是啊,他曾经最爱的是慧德皇后,他也以为仪妃不是他此生挚爱,可仪妃死后他夜不能寐食之无味,常常一个人坐在仪妃的寝宫发呆,连选秀都废止了,临死前还念叨着仪妃的闺名。陛下他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男人嘛,总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我忽然想起前世失去知觉前曾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五哥在喊我的乳名,可我心里清楚的很,那是木合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