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十几道珍馐美味鱼贯而入。端菜的宫女清一色桃粉短袄,面上罩着一层白纱,俯低身子将手中的佳肴举过头顶,静候试菜。只是今日等来的不是他人,竟是陛下本尊!北懿钰拿起白玉骨瓷中的银筷,细细打量着每份菜品,在一旁等候的宫女各个如坐针毡。
“把这盘八宝兔丁撤下,口味偏重了些。”负责这道膳食的宫女,腿一软,咚得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马上大难临头了,她也不敢将盘中的吃食洒落,双手依旧笔直地举过头顶。要知道即便是陛下丢弃的东西也要比她精贵的多!
北懿钰恍若未闻,拾起新的银筷准备品尝一下道菜。他看着那盘“皇姐”最爱的芙蓉锦鸡,忽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他有些犹豫,自己与“皇姐”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的口味是否有所变化?又想起她曾经是北懿羽的“影子”,会不会此时此刻所做的事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遐想?想到这儿,他放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
陛下的态度就决定了她们的生死!虽然北懿钰并非暴君,但总有人会默默收拾掉那些令其不悦的宫婢,而他整日操劳国事对于这些深宫手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到陛下流露出不满的情绪,一排宫女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罢了!菜品全留下,人都撤走,这里不需要你们服侍。”
“是,陛下!”所有宫婢都受过良好的训练,再怎么害怕,也要有条不絮地服侍好主人。即使腿脚发软,也只能在陛下看不见的地方倒下。
看着身边之人全部离去,他又换成了纯净无邪的笑脸,回到了璃梦殇所在的寝宫。透过风吹摇曳的珠帘,看见一墨发及腰的少女正对着铜镜出神。
北懿钰不忍打扰,乖乖地立在外面,静静注视着那道倩影。少女似乎察觉到帘后有人,便转身对着他莞尔一笑。他这才发现“皇姐”还未着鞋袜,简单行了一礼就急吼吼地冲了进去,端起床榻边的绣鞋就往镜前走去。玉石粗鲁地撞击在一起,发出的丁零当啷的响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北懿钰似乎想为璃梦殇穿鞋,可于礼不合!但他也只是犹豫片刻仍毅然而然地将鞋送了过去。
“钰儿,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不必如此。”璃梦殇将一对玉足躲回到裙摆下,避开了他的碰触。
北懿钰眼底一阵刺痛,强挤出一副笑颜,抬头仰视着他的“皇姐”。
“可钰儿,还是您的弟弟,不是吗?”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地上,无助地像个孩童。
接下来午膳的过程十分煎熬。如此尴尬的氛围,再美味的佳肴也食之无味。璃梦殇率先放下筷子,开口说道:“是墨奕轩把我带到这儿的吧。”
“姐姐......您都知道了。那我的事.......”他有些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体内隐隐流动着的魔气,多半是和那个人有关。”
听到这些他拼命想隐藏的秘密,就这样毫无修饰地被揭开,反而让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释怀!他放下筷子,捂脸狂笑。现在的北懿钰让她感到很陌生,但还是愿意去赌一把。
“带我去见他吧,有些事情我想亲自问他。”
印象中的墨奕轩做事严谨甚至有些刻板,除了手中的兵器以及赫赫的战功外,应该没有什么能另其有安全感。可现在的墨奕轩心机深沉而且不善格斗。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北懿王朝之所以会有如此天翻地覆般的变革,源头就是他!而不是那个被世人称为“世间阎罗”的北懿钰。
皇城正西面有一道假山堆砌而成的密道,被一些枯枝杂草所掩盖。北懿钰挑开挡路的枯枝,提着宫灯为璃梦殇引路。两人各有所思,所以一路上都静默无语。
“姐姐,到了。”
若非有北懿钰亲自引路,她决不可能想到现在的墨奕轩竟住在这样的一个屋子里!
现在理应日头正旺,可他的庭院上空爬满了藤蔓,绿叶一层压着一层,只有零星光点洒落下来。若不是看到北懿钰狐裘裹身,还真以为到了盛夏。比起宫廷的清冷,这儿充溢着鸟语花香,好不热闹!而影藏在绿意后面的一双双煞气逼人的血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北懿钰十分不喜这个阴暗潮湿的处所,加上这次也仅来过两趟,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是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越过中庭,墨奕轩正仰面躺在摇椅上,一旁乖巧可爱的女子正为他剥着橘子,虽然大部分都进了她的嘴里......
“璃姑娘来了,休息的可好?”
一旁的少女,听到主人如此关怀入微的问话,恨不得立马就将璃梦殇的脖子拧断。北懿钰横在他们中间,扼住少女的手腕,将其拖了出去。
待闲杂人等都走干净了,璃梦殇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另一侧的藤椅上,翘着腿,捏着盘中的果脯细细品味着,甚至还有模有样地点评起来。
“璃姑娘,特地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吃我这边的果脯吧?”墨奕轩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笑问道。
眼看盘子里的果脯吃的差不多了,她满意地拍拍指尖上残留的糖粉,悠悠然道:“我是存有些许疑惑等着墨将军替我解答,但又担心听不到几句实话。所以啊,与其空手而归,还不如吃饱喝足,也不算是白走一遭!”
听了璃梦殇的话语,墨奕轩轻笑出声:“呵,璃姑娘似乎和传闻的不太一样。不过你大可放心,我虽不会有问必答,但是我能保证所答之言皆是真话。”
“哦,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第一个问题:风扶影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的阁主。”
“那第二个问题:你们和北懿羽还一直有联系吗?”
“是的。”
璃梦殇停下问话,走到院落里折下一根枝条认真地把玩起来。见她迟迟不再提问,墨奕轩反倒是好心提醒她:“璃姑娘,我今日心情不错!但日后可说不准呢。”
“也是呢?我是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