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娘子最近这些日子过得不错,笑吟吟走进来,与我道一声,“恭喜啊,怜星。”
手中抱着一个檀香木的雕花盒,打开一看,里头竟都是些金玉,“寻常儿女们出嫁为娘的都有嫁妆可送,大娘子知道惜梧宫什么没有?这东西你看不上眼,你自然也不认我为娘,但是你要成亲,这只算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罢。”大娘子说道。
我笑着将那东西收下,“大娘子哪里的话?你是我的嫡母,一向都是。”
“可我与你的父亲和离,你。。。”
“那是你和父亲的事,怜星记着的是,那日成亲,只您一人帮我说话,曾经苍梧山那些时日是有许多不痛快,但也都过去了不是吗?”
外头一个高昂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江怜星呢?本殿来了,也不见她出来迎接迎接。”
里头的汐月往外头望去,“哪有新娘子亲自出来迎客的?自己不知道进来么?”她倒也是口舌不饶人的。
只听得外头低低念叨一声,“哪有成亲成两次的?本殿还得给她备份礼。”
她依旧是一身紫金华服,低声念叨了两句话,便往里头走,一手一个礼盒,“阎罗托我给他送个礼,你们成亲他就不亲自来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我把那个礼盒收下,挑了挑眉,去揶揄她,“怎么样啊?这一次阎罗王殿下回来,可还有些新的进展。”
她竟然还红了脸,秦广王大大咧咧,生殖器官从嘴上过都从来没红过脸,竟然这时候还不好意思起来,看来是突飞猛进啊,却听得她道,“哪有什么进展不进展的?他还是从前那个老样子,又不会说什么话,只是。。。”
“只是什么?”还有下文,就是还有戏。
“只是偶尔去人界,会给我带点儿东西回来。”阎罗王对秦广王的心思当日我和她都在孽镜台看得清清楚楚,料想阎罗王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开始正视自己的心了啊。
“任重而道远啊。”我拍了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三小姐,三小姐,前头,前头。。。”槐树精走得慢,跑进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前头什么?”
“前头来了好些人,个个都光彩万丈,山君正在犯愁不知道怎么办呢。”槐树精说道。
又是这些人,明明没请他们自己都要找上门来。
“什么怎么办?问他们走不走,不走就晾着他们,随他们爱怎么怎么样。”当真是群阴魂不散的东西,上次之后,不知道来了惜梧宫多少回,要惜梧当仙首,被回绝了依旧锲而不舍。
“星儿,这可怎么办呀?”父亲走进来,有些焦头烂额。
想来这下界,头一次这么多上界神仙聚首,一时之间必定沸沸扬扬,只怕那些没请的灵主、山灵,也得纷纷凑过来长见识吧,可这种时候,你一个当爹的拿不到主意,来跑来问自己女儿,这像话吗?我只冷冷道,“父亲拿捏着办吧。”
话音刚落,那些人便在一群地精的簇拥中走了进来,其中的狼翼山君格外殷勤,这前前后后两副颜色,变化得不像是一个人。
“恭喜江夫人新婚。”当先一人进来贺道。
今日是成亲之人,人家既登门道喜,我自然也不能使人把他们轰出去,他们也算是看准了时机。
汐月和秦广王他们都坐在屋内,我却只打算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隔着窗户客气道,“说什么新婚,是我那夫君玩笑,成过亲的哪有再办一次的道理,累得诸位上仙陪着他一同疯了。”
“怎不是新婚?上一次意头不好,这一次是君上心疼夫人,把过去的揭过,往后便是新日子了,从前的事情做了罢,往后便重新开始。”
倒是个会说话的,从前的日子都做了罢,那从前的恩怨也都做了罢了。
此刻外头便开始敲锣打鼓起来,一路吹吹打打,便到了院子前头。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这时候人群闹闹轰轰,面上喜盈盈地出去迎接。
“三姐姐。”五弟弟穿了一身新衣打了头阵。
按理说成亲当日,新娘这边的人都该为难一下新郎官,“你们没有人去堵堵门的吗?”我问外头满院子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谁敢拦着惜梧君啊?“我们天上没有这个规矩啊。”他们道。
“我去拦着。”秦广王自告奋勇往外头走。
“我跟你一起。”汐月跟在她身后也走了出去。
“大娘子,劳烦您搀我出去一趟。”我把盖头盖上,按理说,这应当是娘亲做的事,但我没有娘亲,便只能麻烦大娘子了。
“诶。”大娘子应承下来,双手扶着我的手臂便往门外去。
出了门子,父亲早就等在了外头,他走过来想要接替过大娘子,虽说我没有娘,但还有个爹在啊。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我手臂的那一瞬,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过去,兀自往前头走去。
父亲愣了片刻,赶了上来,“星儿,我。。。”
“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江怜星没有父亲。”我只管往前行,盖头后的声音恰好只有父亲一人能够听见,两边人群喜气洋洋地做着陪衬,纵有人感到异样,但也只装没看到。
父亲落在了身后,没有跟上来。要论恨,柳姨娘、大娘子,包括今日在内的每一个神官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江意之在我心中的分量。
既没有人搀扶,我自己按照记忆出了门,我的夫君站在门外,我透过喜帕看到他一身大红喜服,身形挺拔,平日森寒、冰冷的模样添了几分风情。此刻秦广王和汐月还在拦着他,他被为难得苦恼了,正皱着眉,忽然抬起头往我这边看过来,云开雾散地一笑,霎时间,阳光明媚。
我的夫君啊,一路走来,那么多苦难挫折,那么多离别悲伤,他总站在那里等我。
“让开,我要嫁人了,谁敢拦着?”我呵斥着那两个人。
“那什么,不是你让拦的吗?”秦广王心有不服,小声呢喃。
“怜星。”惜梧走上前来,一把牵过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