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烟冷了心肠，方才一腔热意，此刻都被浇灭，只冷冷问道，“是啊，臣妾卑贱去不得皇后的宫中吗？陛下。”


    “你与皇后说了什么？”萧沉好像根本看不出徐烟的语气变化，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


    “上次陛下怪罪臣妾忤逆皇后，这一次臣妾怀了诚心去跟皇后请罪，可是这次臣妾又做错了什么？陛下若是要罚臣妾，尽管罚便是了，何必又凭白多出这些话来？”


    “朕问你一句，你倒是能答十句。”萧沉有些不耐烦地答了一句，“到底有没有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拿那些话来堵人？”


    徐烟此刻心虚还是有的，得了这句话，便又哭了出来，往地上一跪，“陛下何不像上次那样赏臣妾一巴掌？臣妾在这后宫中，走一步错一步，说一句错一句，活着又有什么意味儿？倒不如一死，陛下和臣妾都痛快，就连这孩子，也是投错了胎，若是落在皇后的肚子里，陛下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可偏偏遇上了我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娘。。。”


    此刻倒不知是狡辩还是当真悲从心来，真就觉得了无趣味儿。


    萧沉一拍桌子，便将徐烟唬住了，她方才哭得梨花带雨，此刻也不由得害怕。


    “你这算什么？要死要活，到底要什么你才满意？”萧沉道。


    要什么她才满意？徐烟想，恩宠？萧沉给过，地位？她已经是贵妃，孩子？她也有了，可她为什么就是恨？就是不满足，她要的是萧沉那颗永远不会给她的真心。


    “你若真心求死，朕倒可以成全你。”萧沉站起身来，一拂衣袖，这餐饭，已经是兴味阑珊。


    他往外走出两步，恰路过徐烟身边的时候顿住了，“往后离皇后远些。”


    徐烟委顿地坐在地上，那背影消失，翠烟上前去把扶起，“娘娘，你说陛下好不容易来这一次，你和他犟什么呀？”


    徐烟失魂落魄，她哪里跟他犟了？她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他了，只是他不稀罕罢了。


    沈殷殷此时正看着一碗黑乎乎的要，红珠看着她，“小姐，你当真要喝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不喝的，“红珠，可有人发现你了？药是跟谁拿的，可还靠谱？”她们于这后宫之中，谁都不认识，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萧沉心思毒辣，若是被他知道了，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小姐，这件事谁又说得准的？不过是个太医院的小学徒，听说还是奴婢淮安的老乡，我刚问他求药的时候，他怕得很，倒是有趣，奴婢给他银子他也不敢要，连眼睛都不敢乱看。他也算是骑虎难下，我眼瞧着他开的药，我说往后跟着娘娘，若是口风管得紧，那以后就是少不得的荣华富贵，若是有朝一日陛下知道药是他开的，那就大家一起跟着掉脑袋。”


    “倒是难为那小学徒了，平白牵连进来。”沈殷殷将那药强灌入口中，只觉得满嘴的苦味。


    “小姐，吃颗糖解解苦。”沈殷殷最爱吃桂花糖，进了宫，萧沉倒是日日叫人去京城的街上买好了送来。


    “过些日子，倒叫我看看那个太医。”沈殷殷吃了糖觉得苦味稍解，才缓缓说道。


    此刻外头传道，“皇上驾到。”


    沈殷殷将手中的药碗塞给红珠，快步迎上去给萧沉行礼。


    “今日倒是梳妆得齐备，何苦这么累着，又不见旁人。”萧沉进来了，见沈殷殷，上前去拉她。


    “陛下哪里话？臣妾素颜面圣您不怪罪，但臣妾总该识趣的。”沈殷殷由萧沉搀扶着起身，忽然有些连嗔带怪地道，“一定是臣妾伺奉得不好，陛下午间才会巴巴儿地去翠梨园，臣妾往后哪里还敢怠慢？”


    这话带了几分醋劲儿，往常徐烟侍寝、怀孕，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如今萧沉光往翠梨园走一遭，便得了她这样酸溜溜的一句话。


    “皇后从前说，皇上应是三宫六院，得雨露均沾才算合格。”萧沉听了这话倒不生气，有些好笑问她。


    “好啊，陛下这就出去，外面那么多嫔妃等着呢，臣妾可不敢拦着您，何苦来我这儿，昨晚上说的白头偕老都是假的。”她脚上顿地，便是怨怪的意味儿。


    “朕有你在，还去哪个宫里啊？”萧沉从背后怀抱着她，隐隐闻了一股药味儿，参杂着桂花糖甜甜的气味儿。


    沈殷殷回过身，双手将他脖颈环抱，只道，“哈哈，这可叫我抓着了，看你往后还往哪儿跑？”这句话说得他心头如痴如醉，转眼便把药味儿的事情忘了。


    红珠在一旁看得好生尴尬，还好，萧沉一进来都被沈殷殷绊住，都没来得及看她手中这一个药碗，沈殷殷一个目光示意，她了然，偷偷地从他们身边溜了出去。


    “朕早就被你拴在身边了，哪里还逃得掉？”萧沉略退了两步，捏了捏她的脸，颇有些宠溺的意味儿。“昨天骊妃来了你这里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戒备地问她。


    “哼。”一说起这个，便将萧沉往外一推，“她到底想要什么？陛下把我这个皇后给她做了去吧。”


    “这又是怎么了？她又在你宫里闹了？”萧沉问道。


    “说是来请罪的，我可是敢罚她的？肚中有了龙子，金贵着呢，耍了一通威风便回去了，倒是做给谁看啊？”


    沈殷殷这话倒和徐烟说的相差不多，只是沈殷殷说的徐烟与她自己口中的略有差别。萧沉倒也了然，若是徐烟真的老实来请罪了，那就不是徐烟了，若沈殷殷表现得大度，反倒可疑。


    可是沈殷殷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拈酸吃醋的人？她的变化太反常了，可若说她有那等心思，萧沉又决对不信，真真假假，心思细密如他，竟也分辨不出来。


    “她有孩子又怎么样？朕又不喜欢，朕喜欢的是和你的孩子。”萧沉又靠得近了些，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沁香。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往后再想控制便就难了。


    “不管怎么说，陛下若是真疼臣妾，就少去她的宫中。”沈殷殷退了几步，不肯罢休地说道，当真像是在情爱里斤斤计较的小姑娘。


    “好，你说什么朕都答应。”闺房中的话，说了便是说了，过了几天，他答应过什么，只怕两个人都不会当回事。


    第二日，沈殷殷的确传召了那个小太医，是张院正的学徒，沈殷殷假口自己不舒服，就连张太医也一并请了来。


    那小太医老老实实背着药箱跟在张太医身后请安，头低得很，这周遭环境看都不曾看一眼。


    红珠觉得他有趣，偶尔在旁边逗乐两句，都能把他的逗得一片羞红。


    “张院正，你这学徒医术可好？”沈殷殷一面任由张院正搭着脉，一面看着那小太医道，看起来倒是白白净净、老老实实的。也不知红珠为何在那么多太医中，一眼就挑中了这个人。


    “皇后娘娘是问白景吗？这孩子学得很快，入太医院不过两三年，现在单独帮人瞧病都绝没问题。”看得出来张院正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一边收了脉枕，一边小心说道。


    “既是这样，那本宫往后若是有个什么小毛病，或是需要院正开什么药，倒可叫这小孩子跑跑腿儿，也不必辛苦院正了。”沈殷殷道。


    此刻张院正已经把完脉，沈殷殷倒是没什么大碍，宫里的贵人嘛，总是有事无事地总隔了几天便要诊两场脉，院正在太医院混了多年，早清楚随便开些补药便可应付了事。听了沈殷殷这话，便有些惊喜地搁了笔，跪着对沈殷殷叩谢，“哎呦，皇后娘娘可真是抬举他了，微臣替这小子谢了娘娘。”随后看向身后的学徒。


    白景他今日格外拘谨，搁了药箱跪在沈殷殷面前，“谢皇后娘娘抬举。”


    众人都知，在太医院重要的便是攀上一个好的贵人，有人赏识才能时常出诊，这样旁人才能看见你的医术，往后才有提升的机会。


    待张太医和小学徒走了之后，红珠凑到沈殷殷身边问，“娘娘觉得这人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沈殷殷反问红珠。


    红珠不太明白，“我找他来，我自然是觉得此人靠得住的。”


    沈殷殷却有了旁的打算，望着门外，她有些意味儿深长。


    那边张太医带着自己学徒出了椒房殿，一手打在自己徒儿身上，笑着说道“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攀上皇后娘娘这颗大树，也不跟为师说一声。”


    那徒弟也不知为何神思天外，忽然挨了师傅这一记，才回过神来，“师傅取笑了？不过是皇后娘娘体恤师傅辛劳，才想着往后叫徒弟帮师傅分担一些。”


    “不管怎么说，能让娘娘赏识，那也是你的造化。”张院正道。


    “师傅，徒儿一事相问，这宫中的丫鬟们，她们以后还有出宫的可能吗？能嫁人吗？还是只得一辈子老死宫中。”那小学徒虽然也做了几年学徒了，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太医院，也不知道宫中规矩。


    “那要看是什么丫鬟了，寻常的，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嫁人了。”


    “那若是贵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