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重新接客，也可以卖身。”这是玉娘从匪帮出来对老鸨说的第一句话。


    那老鸨站在彩云斋大堂内，不冷不热嘲道，“哟，清高的玉娘子不是跟了沈大公子去了吗？怎么还越混越回去了？”她从前恨玉娘假清高，都到青楼来了还搞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这套伎俩？但她最恨的还是玉娘私自跑去京城，害她失了这颗摇钱树，损失了多少又收入？


    “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老鸨以为玉娘会说两句软话，好叫她有个台阶下，谁知这姑娘气性越来越大，一句话不对付拍了桌子就往外走。


    “哎呀，自己人，说这么两句就急了？还去什么地方啊？我这个地方都是熟客，你去什么地方有我这儿好？”她又不傻，玉娘底子好，嗓子也好，又会来事儿，去哪儿都红，把她让到其他地方，可不是让到嘴的肥鸭又飞到别人盘子里去吗？


    匪帮孟晚秋说到做到，当即召回了所有弟兄，准备入京劫狱。她们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拿了钱就要办事，不然往后的生意也就断了。


    玉娘重回彩云斋的消息放了出去，便是一大堆熟客排着队要见。她这次拼了命，不论是谁，只要是给钱的，她都接。


    除了要还匪帮的二十万两银子外，她还有旁的计量，齐王从小锦衣玉食习惯了，若是叫他吃寻常百姓的粗茶淡饭，只怕不习惯。她现在每多挣的一分，往后齐王的生活便好一分。


    她时常关注京城那边的动向，好在沈大人死后百姓多有怨言，皇上还迟迟没有处决其他的人。


    但还因为一个人——萧沉。萧沉是此次勤王的首功，他的话皇上必然是要听的。


    如今沈大人死后诏狱的几个重犯，一个是陛下的亲儿子，一个是沈大人家眷，杀谁都会有微词，更何况，另有烦心事牵制着皇上——流民。


    这一次可不像之前那样，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这一次皇上要重视、紧张很多。事情源于旱灾，眼看要入夏了，天不下雨，许多草木枯死，庄稼也种不下去。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沈大人在打理，去年水涝的时候也是他亲自到受灾各地考察，不眠不休，政令颁发出去，也是他监管着实施。


    如今沈大人死了，陛下才感觉到事情的难办，圣旨发下去，下面的人拖拖拉拉、懒懒散散，赈灾款拨下去也是层层剥削，真正到百姓手上的，一层也不足。


    现在总不能让皇上亲自去灾区吧？如此下去，江东便有一群吃不饱饭的灾民落了草。


    好在沈大人死后，上天又送了另一个人在樾帝面前——萧沉，他办事沉稳、可靠，还比沈大人会斡旋，最重要的是，他羽翼未丰，皇上用起来十分放心，简直就是第二个沈旷。


    很快樾帝就忘记了沈大人曾经给他的忠告——藩王不得入京。萧沉不仅得了重权，这一次还得了兵马，前去江东查看灾情顺便镇压流民。又是一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儒将啊。


    就在萧沉带了人出了京城的时候，孟晚秋帮主带着他的匪帮弟兄也入了京，驻扎在城外的城隍庙内。


    “怎么样？勘察清楚了？”此刻孟晚秋席地坐在城隍庙外，一手拿着一个窝头啃着，一边查看着京城的地图。


    “勘察不勘察有什么要紧？这可是诏狱，听说都是在地底下，水火不入，咱们连它的大门都找不到。”旁边的小弟丧气地发牢骚。


    一路走来孟晚秋已经听了这种牢骚很多遍，她反手一巴掌拍在那小弟的后脑勺，“丧气话，丧气话，一万两银子很好挣吗？咱们匪帮的名声能响彻千山万岛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一身勇气。”


    那个小弟被打得头都抬不起来，渐渐也就没了声音。


    “老大，危险点儿也就算了，至少让我们住客栈吧，咱们匪帮再怎么也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需得着和叫花子抢地盘吗？”旁边又一个小弟说道。


    “你懂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要是住客栈岂不是太招摇了？要是官府查起来怎么办？忘了咱们进城的时候那些守门的多难缠了吗？”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钱吧。”这个声音略小。


    “那啥，咳咳。。。我出去望望风，看看情况，你们就在这里啊。”她把那窝窝头往嘴里一塞，拍拍手就往庙外走去。这城隍庙颇大，好几间殿宇，刚好能住下匪帮这许多人，要是以前应该也是香火极旺的地方吧。


    “又让她跑了，每次一说到这个话就跑。”看到她溜得这么快，身后的小弟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个小弟就是当初在孟晚秋身边和她拌嘴的那个十八，孟晚秋行事简单、粗暴，名字太多她记不过来，干脆就按照帮中地位排号，当初梁山一百单八号好歹还有个诨名呢，到她这儿，外号都省了。


    “十八哥。”此刻一个刚入帮的小弟凑到十八身边，别看十八在孟晚秋身边跟个孙子似的，能在帮中排第十八位，还是很受人敬重的，“那个咱们匪帮当年选帮主都是靠抽签的吗？”


    “嗯？你为什么这么问？”十八有点奇怪。


    “就是我看帮主好像有点儿。。。有点儿。。。”有点儿虎，那小弟想说又说不出口，他心里苦啊，当初家里没了饭吃便投奔至帮派，好歹混口饭吃，都说匪帮管一整片秦淮，有钱、势力又大，好容易投身进匪帮，见了帮主之后，他觉得有点后悔。


    “帮主？”十八忽然笑了一下，“帮主的本事你还没见过呢，当初匪帮选帮主，十八个寨的弟兄车轮战，谁赢谁当，老帮主没有让女人当家的意思，便让她打擂，可十八个寨的弟兄，硬是没一个人把她打下去。”要打败第二名固然不容易，但孟晚秋一个人从最后一个打遍了整个匪帮所有排得上号的好手。


    到了晚上，孟晚秋回来了，那已经是三更天后，她一声虎喝，一嗓子把横七竖八在城隍庙躺尸的弟兄都催了起来，“我知道诏狱在哪儿了，哈哈。”


    这一声嗓子，惊得各处纷纷涌出来。


    “老大，你这一天干什么去了？”十八咽了一口唾液，有些艰难地问。


    孟晚秋甩过一个如烂泥一般的人，甩甩手，看向他们。


    那几个小弟围上去对着那个人，左右看了一会儿，“老大，这是谁啊？”


    “锦衣卫。”大樾锦衣卫不似前朝那样叫人听了都闻风丧胆，更不会天天蹲人墙角，但也是只听从皇上调令的特权部门，诏狱依然属于锦衣卫的管辖，孟晚秋说绑就绑回来了。


    “老大，你不想活了？这可是锦衣卫，你连他都敢抓？”


    “我们是要劫狱的，又不是第一天不要命了，大惊小怪干什么？把他弄醒了，好生逼问，总能找出诏狱的位置。”她今天也算是撞了大运了，本来也就想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儿东西。这锦衣卫就跟大爷一样，横冲直撞进了店，这不是找绑吗？对于送上门来的东西，孟晚秋一向不客气。


    锦衣卫啥都不会，逼供、刑法、撬人嘴巴是一把好手，孟晚秋能撬开这人的嘴也很用了一些办法，足足三天时间才得了诏狱的具体位置。


    可真知道了诏狱这地方，却更叫人发愁了，这可真跟块铁桶似的，从哪里下手啊？


    正当孟晚秋成天在诏狱外晃悠的时候，一道消息传入了京城，郑王谋反了。


    郑国边远，皇上这些年都忙着和自己的儿子斗，和心腹斗，郑王在属国招兵买马，他却全然不知。


    说起来，这次的机会还是樾帝给的呢，他派萧沉去江东平乱，可这人一到了江东竟将那拨流民收编了。


    郑王世子一到江东的时候，才知道，这其中许多人在去年涝灾的时候受过沈大人的恩惠，今年沈大人冤死，百姓又受了这样的盘剥对待，索性揭竿而起，反了就反了，为沈大人拼一个公道。


    所以这一次，郑王世子萧沉打出来的旗号是——平反。平谁的反？前内阁首辅沈旷沈大人。


    “反了，反了。”樾帝在朝中雷霆震怒，“狼子野心，竟然连朕都骗了进去。”他一向自负于权谋之术应心得手，没想到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圈了进去。沈旷在，大樾固若金汤，沈旷不在，大樾就是一盘散沙，樾帝这才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谁可为国出战？”樾帝看着跪伏在地的满朝官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是啊，大樾最厉害的武将是沈旷，前几个月被他下旨拖去菜场凌迟，然后是大司马，被他斩首，他寄予重托的萧沉就是反贼，他能靠谁？太子吗？


    “废物，废物，废物。”樾帝一把扫飞了满地的文书，“真正需要时，一个都用不上。”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与樾帝不同的是，孟晚秋此刻乐得跟朵仙人掌似的，“谁说劫诏狱是不可能完成的？本帮主这就劫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