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不知道蔺后故意在她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问她这个小诰命夫人意见的意思。太子婚事何其重要,不可能是和她闲聊个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
可自己和谢凉刚准备好决定下来,这头皇后娘娘就向自己询问庭真与太子是否相配的问题,也太过奇怪了!难道……难道侯府的事情已经被旁人察觉了么!
苏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离开皇宫的,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然,皇后确实没有如苏氏想的这般考虑良多,她扣着尾甲的素手轻拈过一片西瓜,轻抿了抿。
宁东城疑惑道:“母后为何要跟那顾夫人说忠义侯府的事?况且……”
“况且忠义侯只不过是个闲散侯,手中一无实权,二无心机,帮不了你许多。”蔺后将他没有说完的半句话说完,脸上的笑意远没有方才苏氏在时那么亲切温和。
宁东城拧眉:“宁南阙狼子野心,觊觎太子之位已久。母亲既然知道忠义侯府帮不到儿臣,为何还要向顾夫人提议相看忠义侯府家的庭姑娘?”
他虽是太子,但在朝中的位置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有宁南阙处处与他作对,还需时时刻刻警醒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提防小人,他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举步维艰。
“傻孩子,”蔺后笑了,“宁南阙再怎么狼子野心,也不过是区区二皇子,是个庶出。如何与你比?可是你别忘了,你虽是储君,但现在只是个太子。”
“儿臣不懂。”
“若是可以,母后当然希望你能与武安侯府结成亲家。武安侯世子年少有为,顾老侯爷在北域拥兵几十万,你若是能得了武安侯府的帮衬,这太子的位子便可坐的高枕无忧了。”蔺后递了一片西瓜给宁东城,继续道:“可一来,武安侯世子并无嫡亲姐妹,无法与之结亲。二来……正如母后刚才说的,你现在还只是个太子。”
宁东城面色深沉:“母后是怕……与武安侯府结亲,父皇会对我有所忌惮?”
“是。你父皇不过五十多岁,还值壮年,如何能忍得自己亲自立下的太子有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想法?他不能忍,你便要忍。”蔺后看的通透,一字一句地教育自己儿子。“你宁愿忍个几年十几年,也万万不可冲动,使这么多年来母后与你的辛苦付诸流水。”
“那宁南阙……”
“那不过是个呆子罢了。听说最近下了朝他时常缠着顾世子,只不过都得不到好脸色看。”提到宁南阙,蔺后便想到了晨妃。她冷笑一声道:“他跳的越欢,只会越不得你父皇喜爱罢了。那个女人看不透这一点,她的儿子自然也是看不透的。”
宁东城沉吟片刻,问道:“所以母后才会向顾夫人提及忠义侯府?”
他不是笨蛋,自然懂得个中意思。
他不能堂而皇之地和武安侯府结亲让父皇忌惮,但他却可以与武安侯府交好。忠义侯夫人和顾夫人感情颇深,成了忠义侯府的亲家,就等于是将武安侯府一起拉拢了过来。
届时武安侯府不会不站在自己这边,宁南阙也拉拢他们不得。
“母后好计谋。”宁东城赞道。
他不在意自己的妻子是谁,也不期望妻子的家室能够为自己助益多少,男人是否能成其大事,必当是要看自己的。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宁南阙通过妻族来压过自己一头。
那忠义侯府的庭姑娘他没见过几次,心中对她的印象也是模糊的不行。不过既然母亲说好,那便是好的。
蔺后见他通透,满意地笑了:“你若是不抵触这亲事,母后改日便将那庭姑娘召进宫来聊聊。若是个聪明伶俐的,咱们便先将事情定下来。”
“母后做主即可。”宁东城点了点头。
母子俩又闲聊几句过后,宁东城忽然道:“对了,父皇让我得空时去看看四弟。”
蔺后一顿,笑容淡了下来:“嗯,是该去看看的。都那么多年了……”她无意地抚摸着自己的尾甲,神思已经飘到了远处去。
十步倒的命案了结之后,原本凄冷的生意终于慢慢恢复了生机。虽然暂时还不能像从前顶峰时候那般人来人往客似云来,好歹比刚发生命案那会儿好了不少。
掌柜的欢喜地搓搓手又迎来一位客人,对跑堂的小二道:“快去看看,三楼那客人还有没有什么要求,你可警醒着些!”
小二“哎”地应了一声,哧溜地就手脚麻利地上了楼。
发生命案的那间雅间解了封,里头也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了,但因为命案的事情一直没有人胆敢进这间房,掌柜的都琢磨着将它用石膏砖墙封起来或是索性废弃了当做杂物房丢丢损坏的桌椅板凳了。谁知道却也有胆大的客官不在乎这里发生过什么,大大咧咧地在此饮宴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两位就是帮着京畿府衙一起破了这桩案子地武安侯世子和四皇子殿下。
贵人命重,自然也就不怕这里头的煞气了。
“你邀我来喝酒,我却没有想到你竟是会挑这个屋子。”青墨长衫的男子以一根素简的木簪绾着发,因发髻松松垮垮,不少碎发调皮地垂下,在午时阳光的照耀下宛若透明的细丝。
桌上摆着的一只碧玉小盅里头碧波荡漾,映着男子面容明焕的倒影,涟漪起伏。带着一股午后阳光洒落窗沿的慵懒。
相比坐在他对面的清秀少年就显得正经多了。
她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去的朝服,闻言挑眉道:“难道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对这凶案发生的屋子忌惮颇深?”
“那倒没有,我不信鬼神,人死灯灭,且又不是我害死的,何惧之有?”宁西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白皙修长的手自然而然地伸出,替顾无言倒了杯酒。“顾世子觉得这十步倒的酒与我酿的醉桃花相比如何?”
十步倒以酒闻名,否则她初回京城,庭秋月也不会想着带她来这边尝酒了。
但不知怎么的,喝过宁西楼酿的那桃花酒之后再喝这里的酒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顾无言就着两种酒的味道后劲等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通,总觉得自己与胡说八道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