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浮光锦燃烧会有银箔的味道，烟尘较多。”


    见顾无言认真地听自己说着，宁西楼笑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具体如何还要看孙大人查证的。”他负手缓缓地走着，披星戴月，宛若谪仙。


    顾无言闻言心中更是惋惜。


    宁西楼懂得很多，谈吐也十分大方得体，气质优雅尊贵，且她昨日见到他的画和字也是铁画银钩，气势不凡。


    这样的人却被软禁了近二十年，与这个大延完全地脱节，没有人信任他，没有人重用他，甚至连宫都没有多少机会入得，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半点没有亲近他的意思。


    就像是一个被隔绝在世外的人……


    顾无言不觉得入宫是好事，只是蓦地有一种觉得替宁西楼觉得不值的想法。


    她沉默半晌，没有再朝前走：“武安侯府在朱雀坊，我要往那边走了。”见宁西楼回过头来，她突然真心笑道，“与殿下结识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见。”说着顾无言难得小孩子气地挥了挥手，朝着与宁西楼相反地方向走去。


    再惋惜有能如何，她与宁西楼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她要回北域去，宁西楼在京中再怎么样，也是她无能为力的。


    望着顾无言的脚步愈行愈远，整个人从光明变得与黑暗融为一体，宁西楼嘴角含着的微笑终是收了起来。他眼眸微眯，薄唇轻启：“无救。”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出现在街角的暗处。


    宁西楼温柔地看了顾无言离开的方向一眼，回过头时眼底已是一片隐蕴的杀气和冰冷：“人解决了？”


    若是旁人在这儿，定要被这样的宁西楼吓得魂不附体。


    这位四皇子殿下素来以儒雅清隽温和的形象示人，又有谁见过这般语气肃冷的宁西楼？


    “解决了，主子。”那名唤无救的人影早就知道宁西楼的样子，规矩的单膝跪地，头也不抬。


    宁西楼悠悠扬扬地朝着自己府邸走去，嘴角噙着冷笑吩咐道：“再有下次，直接杀了，不必过问于我。”


    “是。”


    宁南阙那个东西竟敢派人跟踪顾无言，好大的胆子。


    那黑影顿了顿又道：“主子以后切莫支开必安了，这次倘若必安在，又岂会让主子枉受人软禁。”


    “无事。”宁西楼脚步不停，心情半点没有被宁南阙破坏，愉悦的紧。“有她在，我又怎会有事呢？”


    次日下朝后，庭秋月特地差人赶了辆马车在宫门口候着，见顾无言出来了，一脸神秘地迎了上去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十两原本驾了车在外等着顾无言下朝，见状连自家马车都不要了，一脸幽怨地跟了上去。


    “庭世子这是要带我们家世子去哪儿呀？”十两见车轮滚滚朝着热闹的城央而去，好奇不已。


    “到了你们不就知道了？”庭秋月哼哼道。


    忠义侯府家的马车当然不会是什么普通装扮的马车，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马车的四角都安有放置冰块驱暑的冰洞，凉气丝丝地从里头冒出来，形成四小片灰蒙蒙地白气。


    饶是如此庭秋月还是觉得暑气难当，一边扯着自己衣领子，一边撩开车帘汲取着马车行动时吹在面上的风……连风都是温的。


    “哎，这什么劳什子天气呀，爷都快被它蒸熟了！”庭秋月一脸菜色，想到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若是满头大汗地进去，那也实在是太有损形象了。


    他瞥了坐在身边已经一脸入定之色的顾无言抱怨道：“你瞅瞅你，还穿着朝服，难道你就不觉得热？”


    大延的朝服皆是交领，冬日里那也就罢了，夏季的时候尤为闷人。


    顾无言闭目叠手坐在角落，英气的面上微有薄汗。


    “心静自然凉。”她言简意赅道。


    十两几乎是半个人都趴到了一角的冰洞上，见庭秋月嘴一撇就要骂人，连忙道：“我家世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夏日里头连冰都不用，衣裳也穿的整整齐齐。”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在军中训练出来的。”


    是了。庭秋月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北域莫说是夏日用冰了，就算让你再烈阳下站上几天几夜你也得照办，难怪这臭小子这么淡定。


    可他淡定不了啊！


    庭秋月趴在窗沿上，心中盼望着快快到那美妙之地。


    “诶？无言你看，那不是崔府的二公子么？”庭秋月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路边一家铺子口站着的崔岩来。“停车停车！”


    顾无言顺着庭秋月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那崔家二公子。


    庭秋月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身为世子也很少端架子。他喊车夫停了车也不下车，坐在车里对着窗外的崔二喊道：“崔公子！”


    那崔二怀里抱着不少东西，正在与铺子的掌柜说话，听到有人喊自己，连忙回过头去张望。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坐在车里的庭秋月在喊自己。


    顾无言有些无奈。庭秋月与崔二并不相熟，以他世子的身份也断没有自降身价的去与一个督察院使家的公子打招呼的必要。


    不过顾无言了解庭秋月爱玩闹的性子，见崔二惊讶地看向自己，还算温和地点了点头。


    崔岩手中提着东西没有办法行礼，只得一脸歉意地招呼道：“庭世子，顾帅。”


    他一袭温雅富贵的点翠蓝衫，外罩绣丝雁袍，头梳玉冠，打扮的十分得体不凡。他怀抱不少东西，后头却没有小厮跟着，正满头大汗地看着顾庭二人。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崔公子，崔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府上崔大人这两日可还好？”庭秋月才不管什么熟不熟，他就是个二百五自来熟，看谁都亲近。“你这是抱得什么？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崔岩忙道：“不不，不用麻烦世子了。我是出来采买奠仪用的东西的，大哥他……虽是枉死，但崔府也应当替他好好的办丧事，父亲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我这才自告奋勇地出来打点。”


    他说话的时候顾无言一直在看着他，见他谈吐不卑不亢，面对身份与自己悬殊的庭秋月仍是大方有度，看上去十分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