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双钹的灰衣和尚道:“将军,请暂息无名怒火,贫僧等无意冒犯将军的虎威,更无
意参与世俗的杀伐斗争……”
“巧言令色!”虎贲道:“无意世俗纷争,到此作甚?”
“只要借两位将军一个时辰,贫借等立刻撤走。此番上命难违,还请两位将军原宥!”
虎贲道:“出家人不守清规,持械逞强,只此一桩就足以致罪,杀之何惜!”
长剑一挥,冲了上来。
“将军武功高强,杀法骁勇,贫僧等只好以阵势拒敌了。”
灰衣僧人一面说话,一而击响铜钹。
八位手执禅杖的和尚一齐迎上,布成了一座拒敌阵势,立刻把虎贲圈入了阵中。
虎贲长剑飞转,展开急攻。
八位和尚交叉穿行,挥杖拒挡。
每一次都有两只掸杖支援另一只禅杖,硬接下字文虎贲的剑势。
简单的说,即是三个和尚合力挡住了虎贲的凌厉剑势。
这等迅快完美的技艺组合,自非一朝一夕能练成功的,必须长期的同习同练,才有三人
如一的行动默契。
何况,那穿插行走的走法,也是一种十分精妙的配合。
八支禅杖,结合成一片严密杖网,封锁了四面八方。
虎贲高傲自负,内力奇强,马上冲锋陷阵时,施用重逾一百五十斤的镏金锤。
此番北上,轻骑急进,只带了一柄长剑,但也是重逾廿斤宽面厚剑,和人动手时,素不
喜有人助战。
所以虎贲不敢出手帮忙。
看出来,虎贲真的吃力时,虎贲准备出手,分拒一两个和尚,以减轻字文虎贲的压
力,破坏对方阵势。
但虎贲却发觉禅杖结合阵势,里外一般的严密,找不出下手出剑的空隙。
虎贲大声喝道:“和尚,说出你们修行的寺院,不然我要迁怒天下的和尚。”
但闻蹄声得得,二百匹健马风驰电掣而来。风声、电光、雷霆三骑领先,团团把战场
围住。
虎贲道:“可追得可有朱国梁的下落?”
“一个和尚,和兄弟搏杀甚久。”电光道:“他忽然弃刀盘坐,自断心脉而死,因而就全无线索追寻了。”
四位副统领都欲插手搏战,但字文虎贲和八位和尚打得浑成一体,四人手执兵刃竟然找
不出下手之处。
虎贲愈打愈心惊了。
他自负武功夫下无敌,但这八位和尚却是凭籍真实的武功和他打得难解难分,虽然是八
人联手合击,但那巧妙的配合,却浑成一体,天下训练的合搏之术如此佳妙,只要训练出十
个八个这样阵法,他虎贲就有了十个八个的敌手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事啊!
他真的动了杀机,想施毒手,只要能取出佩带在身上的凤翅飞刀,就不难杀死这些和
尚,减少一个敌手。
但他就是无法腾出手来取飞刀。
原来,八杖配合不但可以合力拒抗强厉的攻势,也有绵连不绝的还击,虎贲必须双
手齐施,掌剑并出,才能保持着不胜不败的局面。
那手执双钹的灰衣僧人仰头看看天色,突然双钹互击一响,声音奇大,震得人耳际嗡嗡
作响!
手中两面铜钹竟被这一击震裂成十余片,散落一地。
灰衣僧人把碎片捡起,又拼成原钹形状。说也奇怪,碎片竟似粘在一起了,仍是两面铜
钹。
八个合击虎贲的和尚,却突然收了禅杖。疾如飘风般退到灰衣和尚的身后。
两百勇士布成了一个圆环,把和尚团团围在中间。
灰衣僧人道:“虎贲将军!冒犯虎威,深以为歉。杀人不过头点地,将军要贫僧如何交
代,只管吩咐一声!”
虎贲右手执剑,左手却深入身佩袋囊之中,握住了一枚凤翅刀。
他已吃过了八位和尚合击的苦头,不愿再被困住。
四大副统领也都蓄势戒备。
二百勇士,除了十个控马人、牵马等在十丈之外,余下一百九十人,全都围了上来,左
手兵刃,右手暗器,果然是一支训练有素、应变有方的精猛勇士。
“我要你们先说出修行寺院!”字文虎贲道:“否则,全部处死,一个也别想走!”
“虎贲将军,贫僧是率队首谋,愿以性命补偿冒犯之罪。只要字文将军放了他们,贫僧
立刻自绝。”
“一人受死,太便宜了吧!”字文虎贲道:“你们放纵钦犯,都是死罪!”
灰衣僧人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将有侧隐之心;将军,放
他们去吧!罪在贫惜一人,处死贫僧就是。”
“执法岂可徇私……”
“将军!”灰衣僧人打断了字文虎贲的话,道:“贫僧可以让他们战死,但不忍下令他
们自绝。贫僧相信将军有杀尽我们之能,但贵属的损伤,也相当的可观了。此行,全是我等
私人受邀,和寺院僧群无干,将军就不要苦苦追求了。”
虎贲相信灰衣僧人说的不是恐吓之言,这些僧侣组合技艺,如果展开屠杀,随行铁
骑定然有重大的伤亡,但又不甘心任群僧退去。
他略一沉吟,道:“你们九人齐上,以百合为限,能支撑过去的,本将军就放他走路。
不过,我先要说明白,这次出手,本将军要施展霹雳手段,不会再给你们联手合博的机会了!”
灰衣僧人长叹一声,道:“将军执意如此,贫僧等只好认命了!”
但闻虎贲道:“走!到那座古寺中等候国师。”
他忽然感觉雪千行是那么重要!两百武士重行进入古寺,安置下来。
虎贲吩咐埋锅造饭。
看样子,准备长住下来,等候雪千行了。
任何人心中都有着这种感觉,但却没有人说出来。
一等就是两天。
虎贲表面平静,心中急。
但更急的是蓬儿和莲红,失去了雪千行,两个丫头也顿失所依,整天皱着眉头不说话,
偷偷的相拥而泣。
两个小姑娘自然没有虎贲那份控制自己的能力。
一个美丽的女人,使皇帝低头、大将倾心,连鹭白、莲红这样的小姑娘也为之思念难忘
洒泪哭泣。
二百位勇武的战士,竟也是容有戚戚焉。
原来,他们也在思念袁国师。
她随行军中,只感觉到她是朵耀眼之花,看得人心旷神怡。
她离开几天,才感觉到她是主宰事物的灵魂。
有她在场,大家都有着无所畏惧的勇气。
但雪千行走了两天,这班勇士们都好像受到了一种冲击,人人都变得无精打采了。也许
是受到了虎贲的影响吧!
他的沮丧心情影响了属下。
虎贲仰天长啸—声,回顾着身侧的风声,道:“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蓝天如
洗,我们不能再等下去,该动身回长安了。”
“对,纵马回长安!”风声道:“走!我们去晋见总统领,劝他动身。”
这时电光神情肃然的行了过来,道:“总统领要兄弟约请两位,他已命人备好了醇酒、
美肴,今日要和诸位共谋一醉。”
“总统领似是消沉了。”风声道:“他本是叱咤风云的将军,气吞河岳、豪壮雷霆,
有百折不回的勇毅,现在看上去却有些英雄气短了。”
不像过去的总统领了。岂真也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乎?”
电光道:“两位低估总统领了,他是在忧心国事啊!不错宣武之行使我们见到了天外之
天,王九阳、黄真人人间奇才,悟道和尚的术法,都让总统领触目惊心,袁国师迟迟未归也使他忧心忡忡。
这两天他长思深虑,亦感觉到大过消沉,他告诉我和雷霆,今日一醉今日死,明日醒来
即重生,然后动身回长安。
他要面君请罪,如得皇上恩准免责,将痛陈时弊,请皇上改革朝政,一方面访贤四海,
找几位隐世高人,共谋大计。”
“好!”虎贲道:“总统领如能振作起来,我们这数千精锐之师还有可为!”
风声道:“对!今日一醉解千愁,放下心中万般忧,醒时重跨乌雅马,将军战死不回
头。”
“风声豪气干云,好一个将军战死不回头!”
妖声呖呖,如出谷黄莺。虽然是悲壮慷慨的话,由她口中说出来,却也多了几分温柔
呢!
回头看去,只见雪千行面带微笑,站在三尺外处。
她来的无声无息,三大高手竟无所觉。
“国师回来啦!”虎贲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雪千行道:“将军的意思是……”
“国师有所不知,这两天为国师安危忧心,自虎贲总统领始个个无精打采。”虎贲道:
“鹭白、莲红两位姑娘更是相拥而泣,神魂无主。”
雪千行吁口气,道:“真是苦了她们了,我因晋见一位前辈等他坐关醒来。想不到一等
就是两天,累诸位久候了。”
虎贲大步行了过来,道:“李铭禄对大凤朝的威胁,似已超越朱国梁了。”
雪千行略一沉吟,道:“李铭禄已调教出张出尘了,他和朱国梁同时倾心张出尘,这其间
是否可资利用之处……”
虎贲呆了一呆。
“像朱国梁那样博大心胸的人,世间只怕不多。”雪千行道。
虎贲无法反驳。
他只好转过话题,道。“国师,班师长安吧!”
雪千行道:“丢了朱国梁,哪里能说‘班师’二字。回到长安,面君请罪吧!”
虎贲道:“皇上十分宠爱国师,不会依律治罪吧?”
虎贲部的虽蠢,但却表达了一片关爱之心。
雪千行道:“天威难测呀!谁能知道皇上的真心境呢?”
“国师意思是……”虎贲沉吟了良久,才艰涩地说道;“既然是吉凶难断,不如闪
了吧!”
“我走了,将军呢?”雪千行的目光凝注在虎贲的脸上,流现出一片温柔,道:
“皇上会放过你吗?”
“走失了朱国梁,本就是虎贲的责任,皇上杀了我也属应该。
何况,相处数年,君臣问情意甚重,也许会赦我无罪呢!”
“我不走,你会无罪;我一走,他会迁怒。虎贲,杀你不是为了走脱个朱国梁,而是走
了我雪千行啊!”
虎贲点点头,道:“是的,是我多虑了。”
虎贲忽然又道:“归去长安,不管后果如何?很难再见国师之面了。”
雪千行道:“我就住在宫院中,将军可以随时进宫见我呀!
你是宫卫总统领,也是皇上的近臣,进宫不难啊!”
虎贲苦笑一下,道:“虎贲不敢,此番北征,得以执鞭随侧,虎贲已感满意了。缘
尽于此,虎贲已不敢再有妄求了。”
已经语无伦次,说得不像话了。
但胆大的是雪千行。
她笑一笑,低声道:“取次花丛慵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你已感满意,满意什么呢?
不敢妄求,又想求些什么呢?”
虎贲呆住了。
雪千行却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远远跑过来的莲红、鹭白飞一般的扑向了雪千行。
她们不是扑入雪姑娘的怀中,却是扑倒在地上。一人抱住了雪千行一条腿,齐声说道:
“小姐,想死小婢了。”
不叫贵妃,叫小姐!
两个丫头好像也不太满意贵妃这个身份。
雪千行扶起了两人,笑道:“只不过两天辰光,你们哭得眼睛都红了。”
“担心小姐呀!”莲红道:“我们可以死,小姐不能伤。”
雪千行对二婢的忠心也有些感动,道:“此番回到长安去我要好好传授你们一些术法、
武功,我已经为你们采集了一些药物。”
鹭白低声问道:“那个悟道呢?追上了没有?”
雪千行道:“悟道是大乘佛道高僧,精修经文,传播佛教未习术法,所以……我不能
追杀他们。”
“朱国梁呢?”鹭白道:“小姐也放过他吗?”
雪千行道;“他是真龙天子啊!有百灵护佑,就算真想杀了他。也是有所不能。”
莲红道:“我也不希望朱国梁死,他好可怜也好伟大啊!”
“可怜?”雪千行道:“朱国梁哪里可怜了?”
莲红道:“那么可人的贵妃,竟然让给了皇上。小姐,情侣离分,可是人间最悲惨的事
啊……”
雪千行点点头,接道;“她又哪里伟大呢?”
红尘之中住久了,雪千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在逐渐消退,人性、情愁却在不知不觉间
成长出来。
莲红答道:“以万民快乐为念,把痛苦留给自己,这种人很少有啊!”
雪千行凝神思索了一阵,点点头,道:“说得好,你们去买几十只鸡来,咱们做道菜给
大伙儿吃。”
鹭白忙道:“有火头军啊!做菜哪里还用小姐动手?一定要自己作,也有我和莲红,哪
敢劳动小姐呢?”
“不!这些菜我要自己动手。”雪千行道:“你们两个作我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