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在一座古庙前时,大雨突然落下,其势之烈有如倾盆,虎贲下令全军避入古庙中。
这是座规模甚大的寺庙,但已香火零落。
但殿厢仍甚完整,两百人马尚可容纳。
雪千行、莲红、鹭白、虎贲和四大副统领都避入了大殿内。另有八个武士押着朱国梁也进入大殿避雨。
原来大殿是这座古庙中最完好的所在,高大、宽敞。
乌云似是由天上压了下来,天色大变,黑如深夜,连站在对面的人,影子也模糊得看不
清楚了。
雨势也大得出奇,有如天河倒挂、飞瀑流泉一般的泼下来。
风声道:“奇怪呀!这个寒风飘雪的季节,怎么会下起这样的倾盆大雨?这可是从未
有过的事?”
电光道:“乌云蔽天,豪雨如注,大地变色,伸手不见五指;倒是颇符此时的景象。”
风声道:“这种大雨,要不了半天时光,大概就可以陆地行船了。数十年江湖行走,
见过的大雨不少,却以此次为最。”
“天象有变,难道……难道……快些看—看朱国梁!”虎贲大声呼叫道。
“总统领放心!”一个武士领班答道:“他坐在我们八人的中间,只要动一下,我们就
感觉到的。”
虎贲仍不放心地问道:“现在呢?他在做什么?”
武士领班道:“他抱膝而坐,垂头小息。刚才一阵紧赶,他双手被缚,无法控缰,大概
是有点累了吧!”
虎贲道:“人在就好,人在就好!由此刻起,你们要特别留心着他,不能有所失
闪。”
果然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阵天地变色的大雨,不过半个时辰就雨收云散,天地清
明,一切复常。
风声步出大殿,四下瞧了一阵,道:“再过一阵。积水下去,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虎贲伸展一下双臂,笑道:“大自然的威力,果非人力能及。刚才那一阵天昏地暗
的样子,让人感觉到天快要塌下来了。一旦云散雨收,一切仍然是这个样子。
突闻摧心裂肝的大叫声道:“朱国梁不见了……”
虎贲惊道:“怎么会呢?刚才不是还在吗?”
口中说话,人立刻冲过去。
四位副统领也快速的围了上去。
只见一个身着淡黄袈裟,头有戒疤的和尚抱膝而坐,闭着双目,正伏在自己膝上睡觉。
那位武士领班手中抓着一块方巾,道:“这是怎么回事?和尚你说啊!你说话啊!可是
要存心害死我了?”
“贫僧无意害人,施主不要误会。”
武士领班急道:“明明是朱国梁,我们八个人环着他身侧围坐,一阵大雨之后,怎冬会
变成了你这么一个和尚,朱国梁呢?”
“贫僧在殿中打坐已经一日一夜,哪里有什么朱国梁呢?只有一条青龙随着倾盆大雨腾
空而去了。”
“胡说呀厂武士领班道:“你……朱国梁被我们八个人前呼后拥的推进入大殿,我们围
着他坐在中间,就算朱国梁化龙飞去,你呢?怎么会挤到了我们八人中间坐着呢?”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八位紧紧的环围着朱国梁,贫僧又怎能挤得进来……”
“你这妖僧害死我,我就先杀了你!”
武士领班“唰”的一声,抽出了腰刀。
失去了朱国梁,这八个武士都可能立刻被处死。
领班的小头目肯定是非死不可了,卯上了和尚,是准备临死拉个垫背的,一口咬定了绝
不悔改。
虎贲一挥手,拦住武士领班,道:“和尚,法号如何称呼?”
“贫僧悟道!”
虎贲冷笑一声,道,“悟道和尚,认识在下吗?”
“看壮士的气度,是一位大官罗!”悟道和尚道:“也是武功高,耳目灵敏的高人,李
侯爷如被押入了大殿之中,就算能脱出几位武士的围困,又怎能逃过壮士的耳目?”
八位武士心中暗道:和尚说的有理,你总统领和四位副统领武功胜过我们千倍,都在现
场,相距也不过数尺距离,而也不知朱国梁如何脱围而去,若是迁怒到我们身上,把我们一
起处死,那真是死得冤枉啊!”
“说得也是!”虎贲道:“我都不知道朱国梁如何逃出了大殿,他们都该无罪……”
“多谢总统领不杀之恩!”
八位劲装武士齐齐拜伏于地。
虎贲挥挥手,道:“起来,起来!”
八位武士死里逃生,捡回了性命,哪里还敢多言,悄然起身,退后三步,一排肃立悟道
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吟道:“雷声惊蛰起,龙飞九重天,百灵相护佑,万民待大贤。阿弥陀
佛!”
虎贲吁出了一口长气,也吐出了一腔忧闷,道:“和尚,我们进入殿中时,没看到
你呀?”
“大雨倾盆,天色幽暗!”悟道和尚道:“相逢对面不相见,何况和尚在大殿一角打
坐。”
虎贲喝道:“我能夜间视物,神目如电,容不得你谎言欺骗!”
二藏和尚笑道:“壮士已在大殿中伫立了良久,可知这大殿中有几座神像?”
虎贲目光一转,冷笑道:“和尚,这也要考我吗?也太小看在下了!”
虎贲已感觉到悟道和尚有鬼。
他忍下了心中气怒,举止答话非常小心,借说话机会,目光扫掠了殿中两次,看得清清
楚楚的。
“三尊佛像!”虎贲道:“已经两座受损,在下要着令地方官员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隐隐间,透出了不凡的身份。
悟道和尚却一直很吝惜,竞不肯叫他一声将军。
他淡淡一笑,道:“壮士错了,大殿中明明有四尊佛像,壮士怎么只看到三尊?”
“只有三尊,大和尚胡说什么?”
悟道和尚微笑道:“壮士不信,和尚就数给你看,一、二、三、四!”
虎贲呆住了!悟道真的数出了四尊佛像,而且都是高及半人的大佛像!“怎会多
了一尊?”虎贲冷笑道:“和尚,你会妖法?”
悟道道:“人会眼花,也会闪神。壮士,又何必苦苦追问呢?”
“和尚!”雪千行突然站了起来,道:“你错了,我说有五尊佛像,要不要我数给你看
看?”
她一直在殿角打坐,闭目入定。
对虎贲和悟道的争执未加理会,莲红、鹭白看姑娘不愿插手,也就不敢多管闲事
了。
虎贲暗暗忖道:“你终于插手干与了!朱国梁如何离得了这座大殿?明明是三尊佛
像,和尚竟能数成了四尊。我们这些人中,大概也只有你知道因由?你如再不理会,我就不
知道该如何对付悟道和尚了?”
雪千行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了悟道和尚的身边。
她伸出了纤纤玉指,道:“看清楚啊!大和尚,一、二、三、四、五!”
怪了!真被她数出了五尊佛像,也是高过三尺的大佛像。
虎贲的心头震动了。暗暗惊道:天啊!这是怎么回事?用不着抽刀、拔剑的动手打
架了,单是这数佛像一码子事,就把他惊得心惊胆颤、斗志消退、落荒而逃了。‘事实上,
四位副统领也已看得脸色大变,四人也看得非常清楚,大殿中确实只有三尊佛像。
为什么悟道和尚能数出四尊,雪千行能数出五尊?这似乎是一件很小的事。
但数一下,就多了一尊佛像出来,两人如果数上一百次,那么这座大殿就全是三尺高的
大佛像了。
不想它,也就罢了!
想一想,会让人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悟道合掌一笑,道:“女施主目明耳聪,看得清楚,的确是五尊佛像。”
雪千行道:“但我看不到朱国梁躲在何处,大和尚可否教我?”
悟道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女施主看不到,必是走远了!”
雪千行脸色一变,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和尚是当世高人,岂可妄言!”
突然疾出右手,玉笋一般的食指指向一尊佛像。好好的一尊佛像突然燃烧起来,冒出了
浓烟火苗。
“罪过,罪过!”
悟道合掌当胸,低喧佛号!
众目睽睽之下,一尊木雕佛像在烈焰中化作了灰烬。
雪千行道:“这是三昧真火,烧毁有形之体,也能烧伤他的神灵气!和尚,隐形遁法运
不走朱国梁的血肉之躯。不要逼得我,做出了令人扼腕的恨事。”
“女施主杀机逼人,我和尚只有生受了。”
缓步移动身躯,盘膝打坐在供台前面。
供台上本有五尊佛像,一尊被雪千行烧成灰烬,四尊却未波及。悟道坐在供台前,准
备舍身护佛了。
看清楚,想一想,又会觉得奇怪了?五尊佛像并列供台,相距不过是数寸远近,那熊熊
烈火竟未波及其他四尊,似乎是中间有一种力量把火焰隔开了。
悟道身上的黄色袈裟忽然开始膨胀,片刻之间,整个人就被黄色大袈裟给包了起来
了。
仔细看,四尊佛像和供台也全包在黄色的袈裟中了。
没想到一件人披的袈裟竟然膨大得像个蒙古包。
“禅云弥六合,和尚!不要逼我拚命啊!”雪千行的脸上泛出惊惧的神色,右手挥动,
示意虎贲等退出大殿。
他们听从雪千行的命令,退出了大殿。
但雪千行身前三尺处,似是树立了一根铁桩,膨涌而至的黄雾受到了阻拦。
莲红、鹭白不敢跑。但两人都躲入了雪千行的身后。
蔓延、伸张的黄雾绕过了雪千行停身,涌向大殿的门口。
真是神奇呀!
就像是大殿的门口,有着一道无形之墙,黄雾沛然而至,堵塞在门口,不再向外扩展
了。
但大殿之内却全被一团黄雾笼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黄色雾包,把殿中所有的人人物物
都包入其中。
一片浓黄颜色充满了空间,但仍可以看到雪千行。因为袁紫全身散发出一团红光,连巧
儿、鹭白也罩在红光之中。
红得如血如花,也红得晶莹透明。
就像在一团浓烈的黄雾中燃起了一团烈火,一盏巨大的红灯,好看极了,也妖异极了;
让人不忍不看,也让人看得心头颤动。
晶莹耀目的红光突然开始向四外膨胀,就像爆射的烟花,但进入黄雾三尺,就又消失不
见。虎贲无法完全了解情势演化过程所表达出的讯息,但却知晓双方正在斗法。
雪千行身上围绕的红光似是想突破悟道和尚那件黄袈裟所幻出的黄云、浓雾,但却是力
所不及。
弥漫金殿的黄云也无法把那团红光淹没。
雪千行、莲红、鹭白,在血红透明的光华笼罩下清楚可见。
两团光华似实似虚,在大殿中相持不下。
奇事发生了……雪千行摇动着头,秀发散落了下来,掩面覆白。
披头散发,使得天姿国色的美貌一变,神情有些诡异莫测。
只见她一双美巧的玉手忽然一阵急搓,向外推出,纤纤的十根手指突然早出了火苗,喷
射出三四尺远。
火苗到处,黄云消退。
雪千行缓步行出了大殿。
莲红和鹭白跟在雪千行的身后,步履轻松,倒是走得从容,看不出她们有任何恐惧吃力
的感觉。
雪千行踏出大殿,手上冒现的火苗也突然熄去。
虎贲和四位副统领虽然都亲眼看到了,但仍然无法确定那是真的火苗?还只是一种
光影?
雪千行似乎很疲累,香汗淋漓,透湿了一身罗衣.有如在急流、狂涛中挣扎上岸。
已经停下脚步的虎贲突然快步迎了上来,道:“国师你受伤了?”
语气中充满着关切情意。
“和尚厉害!”雪千行苦笑道:“几乎被他困住了?”
虎贲心中却是有些不信,暗道:那蒙蒙一片有如水气的黄色云雾真能困得住人吗?
抬头看去——
大殿中已全被黄色的雾云充满,任何景物都已无法瞧到。
虎贲心中一惊,忖道:这浓烟似的一团雾云,还真能把人困住不成?
目光一转,发觉身侧不远处一片青砖,暗运真气,右脚轻挑,半块青砖带着一阵轻啸射
入了大殿的雾云之中。
虎贲算好了方位,用出了相当的内力,这块青砖应该击破供台上一尊佛像,然后洞
穿大殿的墙壁而出。
但青砖投入那黄色雾云中,似是击在一片厚革之上,阻力奇强。深入不过半尺,竟然化
作一团灰沫,消失不见。
虎贲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