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却悄然跑上二楼。到处查看,二楼景观复旧,食客满坐。店小二悄然行了过来,低声道:“满座了,我带你到柜上找个位置。”敢和留守侯府作对的人,自然是大有来头。
虎贲喃喃地道:“恐怕已经丢了……”
店小二忙问道:“什么东西?”
虎贲道:“那篮花!”“在在在!”店小二道:
“我去取来!”虎贲拉住了店小二,道:“不用!带我去看看就成了。”
店小二带着虎贲,行入了大掌柜的公事房里。
花在案上,鲜艳依旧。虎贲仔细的查看了一阵,证实是真花,也有着芬芳的花香。
虎贲心中忖道:不是障眼法呀!
店小二低声道:“客官,要不要把花篮送到你的住房中去?”
虎贲摇摇头,道:“不用了,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心中对雪千行的敬服,又加重了几分,这个风姿绝世的美人竟然真有着术夺造化之能,
是位存在人间的仙女呢!
第三天中午过后——
王九阳果然亲来迎接。店门外有车、有马。车有三辆,马备十匹。敢情早已把雪千行等一行的人数都算好了。虎贲、电光本来各带三人入宣武,但遣走了两人去连络雷霆和风声,如今只剩下十人了。
雪千行选择了一辆篷车,低声道:“先生,可愿和雪儿共乘一车,也好恭聆雅教!”
王九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老朽也正想向姑娘讨翻教益。”
雪千行挥挥手,莲红和鹭白登上了第二辆篷车。
隆冬寒风利如刀,乘车总比乘马好。
虎贲、雨烈和电光辞谢了侯府的车马,他们自有坐骑。
电光和霍风对望一眼,彼此都感惊异!两个人都已经完好如初,他们都受了很重的刀
斧之伤,是那种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无法下床的重伤。现在,却是全都复原了。一叶知秋,双方面果然都有着超越人间医学的疗伤神效。
仍是霍风和步惊云随护而来。
霍风瞪着电光一眼,大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概。
步惊云却望着虎贲,点头微笑,道:“我叫步惊云!”
“在下虎贲!”
步惊云微微一笑,道:“乱世英雄当自惜!”
虎贲叹息一声,道:“万邦袍笏奉天朝。”
话不投机了!但双方都还能表现出互忍的风度,相视一笑,不再交谈。
篷车中也在交谈,温言笑语中迸逞讥讽。
“先生等的人,已经到了吗?”雪千行道:“可否透露一二,让雪儿早有个心理准
备!”
王九阳道:“见面在即,何不小忍半日?以姑娘之能,自会评鉴定论,老朽此时多言,
难免有谗言游说之嫌。不过,姑娘请放心,他绝不是老朽请来对付姑娘的高人!”
雪千行微微一笑,道:“是又何妨?妾晚此番北上,就是要会见高人,晚见就不如早
见。”
王九阳道:“姑娘小小年纪,道基、术法都很深厚。不知令师是那位仙长?”
雪千行道:“家师已飘然远隐,现在何处?妾婢也不知晓,老丈是否相信呢?”
王九阳点点头,道:“当然相信。”
他心中暗忖道:你师父如在?也许就不会准许你这么逆天而行了。
雪千行淡淡一笑,道:“老丈,小女想坐息一下,今日会见贵友,如是话不投机,也许
会闹出一场风波!”
车马急驰,加快了行速。雪千行闭目而坐,真的运功调息起来。虎贲沿途留下了约定的暗记,指示着随后追踪而来的大批人马。
马车停下,已是晚霞绚烂的夕阳下山时刻。
雪千行启帘下车,发觉是一处很美的所在,左临汾河岸,右旁小石山,小山中松树成
林,一片翠色。在黄土高原上很难见到的独特景物。更是一片充满着灵秀的地方。山不过数丈高低,但却起伏有致。大不过三五百亩,但却有峰壑齐全,潺潺流水绕山转,茅舍起伏山色间。这地方的小巧幽美,就像是经过匠心设计的一座花园,再加上汾河相衬眼底间,又得了一种壮伟相托的奇趣。
雪千行怡然一笑,道:“夕阳无限好,古人不欺我!”她常居终南山上,这等景色倒是初次见到。
王九阳道:“姑娘,夕阳虽然好,只是近黄昏。此山虽小,却聚集了山右灵气,只是茅
舍竹篱,少一种长安宫庭的气派。老朽为姑娘带路,也许他们早已备好酒筵,正恭候芳驾。”
雪千行叹息着道:“深山育俊鸟,茅舍出佳丽。非山右灵气所聚,如何能孕长出梅贵妃那种人间绝色?”
王九阳黯然一笑,道:“你们已经认识了!好苦命的梅儿啊!”
雪千行脸上泛起一股怒色,道:“梅姐姐一腔愁感,满腹悲伤,以盈盈十五之年,承受了人间至苦。让害她伤心千回,那个人罪该万死!”
王九阳呆了一呆,没有答话,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念头百转,竟是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作回答。害那个千娇百媚小佳人情天抱恨,王九阳也算是元凶之一。
虎贲自作个胆大的决定,留下了四个从衙,快马回程迎接雷霆和风声率领的两百铁骑。
要他们布守在小山下的松林旁,待命行动,未得警讯不可擅自闯入。只带着鹭白莲红、雨烈电光,五个人追随着雪千行身后入山。
弯曲小径通幽处,一幢茅舍到眼前。是一幢相当大的茅舍!
篱门早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当门而立,不过他面色惨白,似乎深受重伤。
王九阳横移两步,道:“朱侯爷,这位是雪姑娘!”朱国梁心中忖思道:好美的姑娘,艳色直逼梅贵妃。
朱国梁随抱拳一礼,道:“朱国梁候驾多时,姑娘请!”欠身让客。
雪千行目光扫过……她心头微微震动,暗道:好一个俊美人物,仙风隐隐,全无俗气,颇有帝王气象。皇上的江山当真是飘摇在风雨中了。
“多谢侯爷!”雪千行没有忘记了谦虚礼貌,道过谢,才举步向前行去。
庭院中竟然有花,而且是百花争艳。问题是不该有的全有了,不该开的全开了。
花色排列有致,分明是刚刚栽种不久。雪千行明白了!这是一种警告,竹篮盛装四季花,把二十四节令会聚一处的仙法道术,这里也能。这激起了雪姑娘心头的怒火。
她冷然一笑,道:“司花之神,有愧职守,弄乱了春夏秋冬!”举手一挥,百花飘零,散落一地。“好!化作春泥亦护花,老朽黄真人见过姑娘!”
一个身着缁衣、白眉白髯的老者缓步由茅舍大厅中迎了出来,抱拳作礼。
“雪姑娘少不更事,少了几分温柔,栽花迎客是何等风雅的事我却大煞风景,弄得落花飘零,就让它们再开一次吧!”
一双玉手合什当胸,口中念动咒诀,双手挥散而出。邪气呀!飘落的姹紫嫣红似被一阵微风吹起,重上枝头,尽复旧观。
雪千行脸色大变!王九阳也不禁为之动容。落花容易,复旧难呢!雪千行却嫣然一笑,直向茅舍厅中行去。
厅中对摆着两条长案,主客坐位分明,雪千行早已在客位的首席坐下,示意虎贲坐
在她的左首。是体贴,也是命令。否则,虎贲真不知该如何处措?鹭白莲红坐右侧。
雨烈和电光坐在虎贲旁边。
客已入位,朱国梁也缓步入座,黄真人、王九阳、步惊云、霍风,依序就位。
黄真人看了王九阳一眼,道:“不能让客人久等,我们上菜吧!”
朱国梁口中却喃喃自语道:“朱国梁来晚了,有劳久候,抱歉抱歉!”
雪千行一直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雪千行有点失常,望着朱国梁呆呆出神。
朱国梁尽量使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举起酒杯,道:“我三生有幸,今日得会雪姑娘!”
雪千行道:“侯爷,休息去吧!这里尽集了山右灵气,雪儿也想在此地多留两日,不
为自己,为益友,灵药也要一些时间才能随血气行开,止住伤势,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朱国梁不禁脸上一热,他确实强忍着伤疼硬撑。朱国梁道:“雪姑娘说得对,我伤到内腑,不能喝酒,也不宜进食荤腥。何况,雪姑娘又答应多留两日,不用硬撑下去了。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告退,明日再为雪儿姑娘接风。”站起身子,向后行去。步惊云和霍风恭随护身后,退出大厅。
黄真人叹口气,道:“上菜吧!”
天已入夜了,大厅中早已点起灯火。
“虎贲将军,是不是我们的人途中截杀侯爷?”
“不是!未得国师之命,谁敢私下出手?”解释了可能的误会,也表明了国师的身份。
“雪国师不要多心!”王九阳缓步行了出来,接道:
“我们绝不敢怀疑到姑娘头上。”
“什么人下的手呢?”雪千行道:
“不是大军阻杀,而是三两个高手狙击。”
四个青衣童子捧着木盘,奉上酒菜,是别开生面的宴会,人各一份,摆在各人的面前。
偏是雪千行不肯放过,目光一掠王九阳,道:“阁下阅历丰富,想是看出一些门道了。”
“隐有所感。”朱国梁道:“只是证据不足,不敢妄言。”
雪千行道:“谈谈何妨?宣武郡中,真的是藏龙卧虎?”
王九阳淡淡地道:“江湖之大,奇人众多,又何至宣武一郡呢?”
黄真人道:“先请进餐,吃过饭,挑灯夜谈。侯爷遣来了侯府中两位名厨,特地为雪
国师准备了山右佳肴,老朽先敬国师和虎贲将军一杯。”
既然说“吃过饭,挑灯夜谈”,主人即已表明了准备接下任何麻烦,那就只先吃饭了。
厨是名厨,料是精选,烧的味道也很好。
但雪千行心中想的是挑灯夜谈,她希望能够在挑灯长谈中,找出一个处理双方歧见的办
法。
黄真人王九阳都是修习道法的人物,非同寻常。但明显的,都已对朱国梁心悦
诚服。朱国梁身受重伤,仍念念不忘赴会之约,充分的表现出君子重诺的风范,使人心折。
尚未和他深谈,已感受他领袖的魅力,透发出王者的气势。
还有那身在长安,心留宣武,楚楚可人的梅贵妃,为情付出了美丽的身体,忍受着千般
委屈。抬头笑颜动人怜,低头情泪湿衣衫……
这一切都在影响着雪千行,使她在不停的改变。争胜之心消灭了!胸怀的杀机消散了!
只希望能在异中求同,免去了一场杀戮。表面看去,这餐饭吃得很平静,没有人说一句煞风景的话,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坏欢宴的气氛。
事实上大家都在想心事,暗作估算。
黄真人无法预测出雪千行如何处断他干与天机的事,但他已见识了雪千行的精奇术法,
有一种自叹弗如之感。
可是加上王九阳,至少也该保有了七分胜算,要不要合力一举歼灭了雪千行呢?
单打独斗,两个人谁也不是她的敌手。今晚,两人会齐,应该是最好一个杀她的机会,错过今晚,再找这样一个巧合的机会就非常不易了。
酒菜用罢,换上香茗。
两个奉茶童子剔亮了四盏灯火,室内更觉明亮。
雪千行喝口茶,目光投向黄真人,道:“挑灯夜谈第一题,雪儿向真人请教,什么人行刺朱国梁?”
黄真人心中暗道:“第一题,应该是干与天机当何罪呀?怎么会扯到朱国梁身上去,侯爷真有那么大魅力呀!一见面就让人摆在心头上!”
朱国梁道:“雪儿姑娘如此关心侯爷,在下开心得很!”
“当然关心!”雪千行娇笑如花,道:“他是我姐姐的好朋友。”回答得既有“四两拨千金”的奥妙,也未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梅儿可安好?”黄真人道:“既称姐妹帕交,想是情义深如海了!”
“私交情深不废公!”雪千行道:“第一美女梅贵妃,想来你们很熟了?”
黄真人道:“在下是久闻其名,这一次雪国师猜错了。”
雪千行道:“那就不谈梅儿,什么人杀伤侯爷?你早已心知肚明。为什么不愿说出
来?是害怕报复?还是别有所图?”这番话说得太重了!
黄真人又急又气,脸色一变,道:“我说过,证据不足,说了图乱人意!”
“还是老词啊!”雪千行道:“意却未乱?只是听得有些难耐罢了!”
雪千行很奇怪了,黄真人明明已猜到何人行刺?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来?
黄真人接道:“刺伤了侯爷的,可能是龙虎二将,我说的只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