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意外,雪千行微微一怔,道:“好啊!虎贲将军想如何赐教呢?”
“正如国师所言,技艺百家,各有长短,虎贲斗胆,想和国师对搏几招,以便能充分发
挥本身的技艺。”
雪千行点点头,道:“好!就依将军!”她心中却暗暗忖道:“原来他心中不服!表面上,却又十分恭敬,看不出一点怕色,这个人好生深沉!”
既是动手对打,就不能坐着不动了,雪千行站起身子,走入大厅中。
虎贲步行到雪千行身前三尺处,扎住了马步。
雪千行给他们的是一种惊奇,那种魔术一般的接刀手法,叫人无法看出一点门道,是他
们习武数十年来,从未见到过的奇技。
这样两个难测高深的人要对打一场?可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奇观。
虎贲一抱拳,道:“国师,不要手下留情,我输了,会心服口报。”
“我知道,但也不要以命相拚吧!”雪千行道:“我还要借重将军啊!”
虎贲神情很冷肃,道:“国师,恕我无礼。”他左手一扬,迎面劈来。
雪千行娇身一闪,避开掌势,忖道:“原来虎贲将军是个左撇子……”
心念初动,一股强烈的掌力已卷袭而至,手掌还在三尺之外,暗劲已汹涌而至。
那是虎贲右手发出的掌力,不是左撇子,攻来的左手,只是一个虚招。
雪千行也发觉了虎贲掌势的奇妙,攻来的不是一大片掌风,而是凝聚于一团的暗
劲,那表示虎贲技艺的修为上,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别人感觉不到掌风呼啸的威
势,但身受者却似有着一根重大的铁柱,直撞而来的威猛。把一片掌力,束成一股力量,自然是威势倍增。
“好啊!诚心要一掌打死我呀!”雪千行暗忖,左掌一立,迎着掌势撞去。
有如耸立在洪流中,一根坚牢的柱石,硬把万马奔腾般的水势,生生的一分为二,分向
两侧流去。内力对冲之下,虎贲已无法再控制发出的力道,一道撞上墙壁,原本无声无息的暗劲,受到阻挡,突然暴发一股强烈的旋风,屋宇震动,力道回旋,木案上的茶杯纷纷被冲撞落地,跌成碎片。
另一股力道,就非常的不幸了,撞在了鹭白的身上。
她虽然已得雪千行传授了一点术法武功,但初学乍练,基础也未打好,全然无备之
下,如何能承受得住,整个人被撞得飞了起来。
虎贲大叫一声:“不好。”
身如流矢,疾飞而起,悬空一把,抱住了鹭白姑娘。
但他去势太快了,虽然一把抱住了鹭白,但整个人却向墙壁上撞去。
匆急之间,一脚踹出,青砖墙被踹出了一个大洞。但虎贲却借这一脚之力,一个空中翻,稳稳的落在了大厅上,双手仍托着鹭白的娇躯。低头看去,只见鹭白脸色苍白,口角流出鲜血,伤得似是不轻。“国师,对不起,我无法收住发出的力道!”虎贲有些懊恼的说。
“是我用错了接你掌力的方法!”雪千行缓步行过去,道:“她伤得怎么样?”
“伤得不轻。”虎贲侧身在鹭白胸前,听了一阵,接道:“她好像学过武功,真气
护住了心脉,给属下三天时间,我负责治好她的伤势。”
雪千行点点头,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先让她服下这颗丹药,保住她
伤势不要恶化。”
莲红已快速的奔了过来,接过丹丸,投入了鹭白的口中。
“将军。”雪千行道:“鹭白的伤势可望稳住,你的技艺,还未发挥,放下她,我们继
续这一场比试!”
虎贲苦笑一下,道:“国师,我认输了,治疗鹭白姑娘的伤势要紧。”他态度变得很快,已无再战之心。
“将军。”雪千行非常不满虎贲的多变,淡淡说道:“既然动上了手,总要分个胜
负出来才是,鹭白死不了,不用担心,莲红,把鹭白抱一边去。”
莲红伸出了双手,虎贲只好交出鹭白。
“将军,出手吧!”雪千行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虎贲暗暗吁一口气,忖道:我只想解她之危,亲身出战,以绝三个副统领用车轮战
法对付她的计划,却不料弄巧成拙,惹出她的怒火了……
“将军如自知拳脚工夫上的火候不够。”雪千行道:“改用兵刃也成。”
这不是挑战,而是迹近轻藐的迫战。
虎贲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道:“虎贲误伤鹭白,确属意外……”
“鹭白的事,不劳关心,她已经平安了!也用不着你出手施救,老实说,三天的时间太
久了,我希望明天能上路,兵贵神速啊!”雪千行突然对虎贲生出了厌恶之感,只觉他
反复无常,忽然恭谨受教,忽然又挺身挑战,只不过动手一招,却又改变出另一副面孔,一
味求饶的神情,哪里有大丈夫的气概?
怎会一眼把他看成了英雄人物,还要想借重他的武功、威望,去扑灭王气之源?
只听雪千行冷冷接道:“虎贲将军迟迟不肯出手,是想让我先机了,好,恭敬不如从
命!”右手一扬,点了过去。五根纤细的手指上,竟然各射出了一股指风,分袭向虎贲五处大穴。
虎贲运气若钢,避开五处穴位,却故意以左肩,迎向一缕指风。
他想了解一下,雪千行在真正的武功上,究竟有多少成就,气势如此的咄咄逼人!
虎贲吃惊极了,能以指力穿透他护身气功的人,是生平初次遇到,这个仙女之姿的
美人,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不可轻敌,这个闷亏吃大了。但这也激起了虎贲放手一战的豪气,大喝一声,右掌疾扣,展开了一轮猛攻。他左肩受伤,一条左臂暂时无法配合右手的攻势。单是一只右掌的攻势,也足够惊人了!掌势上带出了强大的内力,如铁锤击岩,巨斧开山一般,整座的厅堂中,都被他强大的掌力,卷起了一股旋动的气流。
雪千行突然停手不攻了,娇躯随掌势转动,如影随形。
旋动的劲力,飘起她的衣袂裙角。骤然间,看上去,她好像已被虎贲强猛无伦的掌力,逼得章法大乱,跟着掌力团团转。
但如看得仔细,简直吓得人心惊胆颤了。
雪千行整个人,化作一片轻叶,似是附在了虎贲的右掌上转动,任得虎贲掌力
能碎石,裂碑,但雪千行似是一点也承受不到压力。
四大副统领,眼睛都看直了。
因为,他们发觉了另一件可怕的事。
雪千行的身体,在空中飘浮着,足不落地,腿也盘了起来,好像在盘膝打坐,而且,微
闭着双目。只不过双手平收胸前,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出的姿态,没有做合什的形状。
这是什么武功?似把一个人完全化作了一团气流。
虎贲一口气,劈出九十六掌后,突然停了下来,道:“国师怎不还手?在下左肩受
伤,无力封挡,国师错失了一个制服虎贲的机会。”
雪千行答非所问地道:“虎贲将军能在一面发掌攻敌,一面运功疗伤,心分二用,左手
可以划方,右手同时划圆,相当的高明了,只可惜这些微末之技,还未放在雪儿的眼中,我
要彻底收服你,让你见识到武功技艺的领域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心中对虎贲的一份好感,破灭了,话也就说得十分尖锐,不留余地。
虎贲也被激火了,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哈哈一笑,道:“国师技艺,确有过人之
处!但是否天下无敌呢?”
“虎贲将军,何不施出全力,求证一下。”雪千行接道:“百招我不还手,过了百招,
雪儿就手不留情,将军好自为之。”
四大副统领,听了发呆了。
雪千行接下风声的十二连环飞刀,展现了惊人奇技,但言词谦和,不失温柔,怎么对
虎贲,却是语锋尖厉,不留余地。
虎贲心头也在震动,忖道:怎么弄到如此的誓不两立,我是真诚的拥护你呀!难道
真想杀了我,以立威望,还是别有所图?去我适能成事,只要你肯说明白,我也许能为你而
死,你这样言语迫挤,我就死难瞑目,真要全力以拚了!抢前两步,左掌右指,一齐攻出。
雪千行也不再卖弄身法,采用游斗,双手迎击,扣腕截脉。
虎贲这一次,施展出了真的本领,行气似珠,运劲若钢,掌指的变化,极尽凌厉巧
妙。
两个人展开了一场近身相搏,掌指变化,各尽其妙。
就在彼此指掌数寸距离之间,点、扣、斩、截,变出了无数的凶险招法,谁也不肯后退
一步,谁也不肯撤回指掌。真是招招变化,间不容发!
“好武功!”雪千行低声赞了一句,突然不还手了。
虎贲已有了求胜之念,雪千行忽然改采守势,给了他全力抢攻的机会,掌法一变,
攻势更加猛烈。雪千行整个人被圈入一片掌影中了。
但闻雪千行娇声说道:“将军已攻过百招,我要还击了。”
随着娇喝之声,激烈的搏斗,突然静止下来。
虎贲一脸迷惘之色,呆呆站着,良久之后,才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败了,多谢
国师手下留情。”
两个人都很完好,无人受伤。
四大副统领也没有看出来,两个人如何分出了胜负,只感觉到大厅中急如旋风的劲力突
然停止。
“将军,论真实的武功,我输一筹。”雪千行又变得温柔起来,道:“我胜在技巧之
上。”
“国师不用自谦,虎贲输的心服,国师有事,但请吩咐,不过,明天出动大军,稍觉急
迫了些。
“三天时限够不够呢?”雪千行道:“我不要点动大军,只要将军选带两百名精健的武
士同行!”
“两百名精健武士,分作四队!”虎贲看看雪千行的表情,面带微笑,似在静听自
己的意见,接道:“由厅中四位副统领各带一队,虎贲率两名侍卫随行。”
“好,不过,别忘了我和两名侍女,鹭白、莲红。”
“鹭白姑娘的伤势未愈,能够骑马长征么?”
“这个,将军不用担心了。”雪千行道:“马要好马,人要勇健,还要留下一批足够保
卫宫廷的武士。”
“虎贲会作安排,三日后,教场候命。”
“有劳将军了!”雪千行道:“三日后,一早出师,莲红,我们走。”
莲红抱起鹭白,随着雪千行,回转后宫。
望着雪千行消失的背影,虎贲黯然说道:“真的想不通了;槿妃竟然练成了如此高明的武功?”
“统领,以属下之见,她练的不是武功!”一个面白无须,二十六七岁的副统领,道:
“是妖法,才能人化魅影,在大将军漫天掌势中浮飘转动。”
“雨烈。”虎贲看了年轻的副统领一眼,道:“是武功,只是练武的方法,有些不同,她一掌按在了我的百会穴上,却留力未发,那一掌,足以轻易的取我的性命!”
“雷霆,电光……”虎贲转过身,看着二位副统领。
另外两位副统领,微一躬身,同声应道:“属下在。”
“两位意下如何?你们尚末出手一战?”虎贲道:“是否愿意听命于槿妃娘娘呢?”
“大将军都败的心服口服。”雷霆电光齐声应道:“属下等自非其敌,愿在她麾下效命!”
雪千行回到了芸辉堂,只见梅贵妃素衣清面,恭候在厅门之外,全身素雅,不见颜色。
雪千行心头跳动了一下,笑道:“姐姐,皇上怎肯舍了你,脂粉不施,一身素服,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真是浓妆淡抹两相宜,不用脂粉色更新奇,真是我见犹怜。”
“妹妹说笑了。”梅贵妃眨动一下圆圆的大眼睛,滚下来两行泪水,缓缓偎入雪千行的怀中。
雪千行轻揽住梅贵妃的香肩,叹口气,道:“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梅贵妃拭去了脸上泪痕,幽幽说道:“妹妹远行在即,姐姐备了一杯水酒,为妹妹饯
行。”
越叫越亲密了,把雪儿的名字也省去了,直接叫妹妹啦!只是声音中含有着淡淡的幽
怨,倒似充满着离情别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