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莎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吴思讨厌男人,更讨厌出现在吴莎身边的男人,他们就是臭虫中的臭虫,不配跟吴莎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眼下,她最讨厌的臭虫就是徐喻明,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最烦人的事她还不能杀了他。不知她能不能想出一个借口,把徐喻明给除了,又或者想个办法把吴莎调到江北去,她为吴莎准备了一屋子的绸缎首饰,就想看看她惊喜的表情。
她心怀着期盼,也生出了各种各样的计划,却在头一步上就被绊住了。她在老丁那儿,一个字也问不出来,老丁只有一句话,他要见郡王。
作为吴莎的继任者,吴思抱着绝对不让吴莎丢脸的心,一心想让戊队接下的任务不出任何差错。她其实做的也不错,至少没有人会挑她的毛病。她是暗卫中的另一个传奇,是至今最年轻的队长担任者,打破了吴莎的记录,且还是一位人见人爱的绝色美少女。就连吴莎也不爱挑她的错处,还会特意挑些简单的任务给她。
吴莎倒不是担忧吴思做不了难度大的任务,而是吴思做事的方式有点太狠,与她一向圆融的风格不太合。偏她又不好说吴思什么,免得自己不小心就成了恶毒女配,被人误会她出于妒忌挑剔能干下属。
隔了一天,她见吴思还没有来回报问出来的消息,心下也存了疑惑。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一名普通的暗卫,甚至不算是戊队的,可以说是编外成员,但是照吴思以前得到一点进展就跟她分享的尿性,如果问出什么了,应该会来跟她说才是。难道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首领了,吴思已经不尊重她了?果然是人走茶凉,果然塑料姐妹情经不起考验,果然……她在心下一阵阵感慨。
在厨房转了一圈,把该炖的东西放上了炉子,她回了一趟院子,刚走进去,就听到吴思跟徐喻明的说话声。
咦……背她偷人?谁偷谁?她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连她自己也没理清自己想的是什么,就已经隐入角落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子里,徐喻明拿着书头也不抬地坐着,吴思跪坐在边上正为他煮茶。她想让徐喻明跟她走一趟,去见见老丁,把该问的问出来,她也好跟吴莎邀功。这事办不成,她都不好意思在吴莎面前露面了。
“郡王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有个人想要见你一面呢。”吴思问道。
徐喻明眼皮也不抬,说:“没空。”
吴思咬了咬唇,若是别人她还能撒个娇使一下美人计,但是对这个人,哼,没以为她不知道他对吴莎的小心思,两人已经摆明了合不来,再让她服软她实在不情愿。但想想现在的差事,再想想吴莎的期盼,她微一皱眉,朝徐喻明露出勾人的委屈脸。
“殿下就不愿意陪奴家去院中走走吗?”
“吴娘子的汤快熬好了,我等着喝呢。”
姐姐的汤明明是熬给她的!吴思眼波一转,美目微微发红,越发可怜起来。可惜徐喻明连头都没有抬,这等伎俩当初身边的宫女不是没对他使过。她们越是如此,他越是戒备和反感,且比起哭哭啼啼的女子,他更喜欢像吴莎那样总是带着笑的。
“姐姐的汤又不会跑。殿下要是随奴家走一趟,奴家等会儿亲自喂你。”
说着她倒了一杯煮好的茶,特意递到了他眼前,压下了他手中的竹简。徐喻明皱着眉抬眼头,朝着眼中含情的吴思看了一眼。
“你这茶闻着就没有吴娘子泡得好。”
“奴家的手艺是姐姐亲自教的,殿下都没有喝,怎么就知道不好,也许尝了发现还不差呢。”
“形似,神不似。”
“殿下就尝一口吧。”吴思故意欺身上前,一个手滑还把茶倒在徐喻明身上。“呀,都怪奴家不小心。”
她扯出帕子,朝徐喻明湿了一大片的胸口擦去,徐喻明有心要拦,偏生力气还没有她大。
“要是让姐姐看到我们衣衫不整,她会怎么想?”吴思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徐喻明眉头微皱,却又马上回道:“她会觉得你意图行刺。”
吴思的表情僵了一下,嗔怪笑道:“殿下真爱说笑。”
徐喻明已经从守不住话的杨管家那儿知道了吴思和吴莎的关系。在杨管家感慨吴思当初对吴莎的痴迷,现在知道吴莎是女子时定然会伤心时,徐喻明却不这样认为。他心下觉得吴思是知道吴莎是女子的事的,且她所知道的关于吴莎的一些事,或许超出了吴莎所知道的,这一个心计颇深连吴莎也不想正面碰上的女子。
这样一个人忽然来向他示好,总不能是突然看上他了?他在宫中见识过太多手段,吴思的美貌在她们之上,手段也不输她们,却没法让他相信分毫,甚至还加深了他心中的疑惑。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的人,吴思特意前来叫他出去,大约是因为老丁的事吧。若她好好开口,他也许就应下了,偏她这样的作派让他不想答应,他也不喜欢吴思这个人。
世间如今盛行男色,就连女子之中超过界线的金兰情,曾有两位女子闺房情深最终嫁给了同一个男人,不分妻妾,一时还传为佳话。这样的佳话,他消受不起,也不想吴莎被这女子天真模样骗了。吴莎喜欢孩子,还爱照顾人,有时有几分心软的事,哪怕顾作淡然,心底却是温软的,他可不希望有人利用她心里的婉和,拖着她不放,还暗中给她使绊子。
此刻,吴思也是如此想。徐喻明因为中毒身体虚弱,需要一直调养着,当初来给他看病的康大夫,还是她出面说了好话让他过来的,徐喻明的病情如何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吴莎才没法从这郡王府中搬出去,才不能去江北。吴莎应该在更自在地活在这世上,不被任何事牵绊,不被任何人牵绊。如果有人能绊住吴莎,也只能是她,而不是这个心思缜密说不定包藏祸心的郡王。
吴莎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却看到了两人的互动,忍不住轻笑出声,吴思这也太激进了一些,她这样是拿不下假正经的徐喻明的。
两人听到动静,都朝吴莎站在地方看去,吴莎见藏不出,索性走了出来朝他们走了过去。
“我没有坏了你们谁的事吧?”她戏谑地问。
吴思一听,马上用帕子捂着脸,泣诉道:“姐姐,殿下他……他竟然……”
徐喻明脸色一沉,有些着急地看向吴莎,生怕她心一软信了吴思的话。吴莎倒也敛了神色,在徐喻明忐忑地注视下伸手在吴思额头轻敲了一下。
“莫要胡闹。”
“姐姐竟然不信思思?”吴思一脸悲愤地看向她,捂着脸哭着跑向院外。
吴莎淡然地看着,见吴思走到院门口还记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这是装的。这丫头的手段是骗不过她的,她两世加起来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哪那么容易上当。徐喻明却不这样想,还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吴莎见他衣衫凌乱还湿了一大片,还去替他拿了替换的衣服,帮他宽衣换上。
“许是老丁那儿问得不顺利,她来找我帮忙来了。”徐喻明解释道。
“我猜也是这事。”吴莎说着,替他系好衣带,又朝他暖味笑了笑,倒让徐喻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也不说话,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策,笑道:“《左传春秋》难道比美人还好看?”
徐喻明目光一闪,看着她说:“自然是没有美人好看。”
吴莎浓眉微挑,看向他等着他说下文,他却看着她不说话,就像前几天夜里他发烧时那样,她甚至想上前探探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又烧了。
被他看得久了,她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看美人。”他努力淡定地答道。
吴莎一笑,说:“瞎说什么大实话。”
难得有个男人说这些的话,且听着也不是假话,吴莎心情大好,片刻后还上前拍拍徐喻明的肩膀,说:“算你有眼光,说吧,明天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都行,只要看着你,就是糠拌饭也是好吃的。”
“说的好像你吃过一样。”吴莎吐糟了一句,见他为了说这两句话,这会儿已经差耻得耳根都红了,心下暗笑。“也不知从哪儿学的这些。”
“看着你,就会了。”
“你确定不是看到思思后会的?还是那天见到夏守知,一下子领会了要如何甜言蜜语?”
“他对你说过甜言蜜语?”
“很奇怪吗?我好歹也是一美人。”
徐喻明不语,总不能说她不是,随后又问:“他说的可动听?”
吴莎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对他一脸认真地说:“不及你万一。”
他扁扁嘴,想要忍住笑,却没有忍住,不由移开目光朝着上方笑了一声,又在她得逞的目光下转过头故意不让她看着。
吴莎也不由跟着咧开嘴,马上加了一句:“咱家殿下是最好的,人也好,学问好,生得也好,以为不管谁嫁过来,都是她的福气。”
他朝她看了一眼,用力皱眉假作不信地问:“你说真的,会有人肯嫁到郡王府来?”
“外面想嫁的人排队都排到东海边了,若不是我拦着,咱家的大门都要被挤破了。”
“拦得好。”
“应该的,怎么地也得挑个比我美的。”
“那可就难了。”
“是,我也是这么想,要不殿下降低点要求?”
“这可不行。”他看着她说,不由又笑了一声。
吴莎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已经脸皮厚到能接住她的话了,人嘛,脸皮太薄是很难过日子的。
徐喻明耳根上的红晕也退了一些,好像厚着脸皮说话也没有什么难的,又没有别人听了去。以后他再多说一些,要是能把吴莎也说得羞怯起来,两人间的事便算是成了。
两人在院内有说有笑,院外守在门边的吴思气得直跺脚,她的姐姐竟然不追出来,还跟一个男人关系这么好,这男人真是太烦人了。他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故意哄着姐姐,她不能让姐姐就这么被骗,吴思暗想,朝里面瞪了一眼,便转身去了关押老丁的地方。光是财物的下落已经没用,她要的是两人合谋造反的证据,反正这人留着就是一个麻烦,还不如趁早除了干净。
钱塘镇上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内,老丁被绑住双手吊在梁上,他的底下放着一个大盆子,接着从他身上落下的一滴滴的血。在大盆子周围还铺了一层油布,以防会有血溅出来,这间宅子是暗卫用来碰面用的,要是弄脏了可不好。
吴思坐在院内,打量着昏迷过去的老丁。他的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没一块好地方,腿上还被刺了穿骨针,瞧着很是吓人。吴思都不想多盯着看,血淋淋的令人作呕,哪怕把针扎下去的人是她。看了一下自己纤长的手指,也不知上面是不是留下了血腥味,她记得吴莎并不喜欢血腥味。她也不喜欢,太臭了,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拖上一会儿不洗还会有腐臭味。那种恶心的味道,能让人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可是肚子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她体会过在死人堆里饿得头昏的滋味,那种时候就是再恶心的东西也吃得下去。
现在她也饿了,想喝吴莎亲手煮的汤,吴莎总能煮出又香又热的汤,只喝上一口就能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同了,不再是那个冷冰的肮脏的自己,而是全新的普通的能让吴莎喜欢的小姑娘。她好想变成这样的小姑娘,好想喝吴莎煮的汤。似乎是太想喝了,她好似都闻到了热汤的香气,馋得她涌动着口水,肚子也饿了起来。她有些怅然若失,若又怀着期待,希望能快一点喝到吴莎煮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