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昔还以为是高君雅回来了,只是抬眸瞥了一眼,仍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可下一瞬,脑子飞旋转,马上反应过来,那身影,根本就不是高君雅,是莫小邪。
时昔再度抬头,就看到莫小邪一身雪白的站在门口,错愕的看着自己。
时昔想想都觉得尴尬,自己穿着一身里衣,鞋子没穿,赤足踏在地毯上,弓着腰,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扶着桌子,脚下是一个痰盂,自己刚刚呕吐过……
慌乱的用衣袖蹭了蹭嘴角,时昔端起一杯凉茶漱了漱口,淡定的直起身子,“皇上深夜造访,有事吗?”
“当然。”莫小邪收起愕然的表情,恢复一贯的冷漠高傲,信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坐到时昔旁边的椅子上,眸光触及地上的痰盂,忍不住皱了皱眉。
时昔弯腰将痰盂端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件外套裹在身上。
莫小邪悠然地做在椅子上,就看着时昔忙来忙去。
不乖乌溜溜的眼珠不停地瞟着莫小邪,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等到一切收拾好,时昔又往莫小邪手边的茶杯里添了一杯新茶,才冷冷地道:“不知道皇上有什么事,能否等到明天?深更半夜的,皇上这样来我的房中实在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莫小邪眸中闪过一抹促狭,“原来你也知道不合礼数这四个字,你今日在金銮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朕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不合礼数?你对真的说话方式、语气,你有没有想过不合礼数?”
时昔蓦然想起今日在昭阳殿上说的那番话,不但对莫小邪称你,还直呼莫小魅的姓名,的确是有些不合礼数,只怪当时太激动了,大脑一片空白,这些有的没的全忘了。
见时昔垂着脑袋不说话,莫小邪。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沉声道:“朕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嗯。”时昔低低地哼了一声,等待着莫小邪的下言。
莫小邪却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你怕朕?”
“您是皇上,不怕您的能有几个?”
莫小邪弯了弯唇,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下。”
“皇上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莫小邪见她不坐,也不强求,“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皇上登基的日子,皇后娘娘封后的日子。”时昔答得飞快。
“没错,你说的对,但是,今天还是腊月初一。”
初一?时昔一惊,自己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今天是莫小邪身上催血蛊作的日子,那他来找自己是……
“朕,希望你能给朕扎针。”莫小邪眼波微动。
时昔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是她,也对,他那么聪明,事情那么明显,不乖,都是不乖,可是……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时昔脱口而出,“我不会。”
“我不信。”几乎是在同时,莫小邪接口道。
下一瞬,时昔还没反应过来,莫小邪长臂一张,眼前雪白的人影晃动,时昔已经跌落在莫小邪的怀中。
一直在一边观望的不乖白毛都炸起来了,四条小短腿退钉子一样直定定地立在地毯上,乌溜溜的眼珠睁圆,心里面怵着莫小邪,却又担心时昔。
“朕知道是你,时昔!”
“不,我不是,我是东宁的太子妃,不是什么时昔,时昔是你的皇后,我不认识。”
“难道非要让我把你的伪装撕下来吗?”莫小邪嘴里说着,手上却没有动,仍旧保持着将时昔紧紧拥在怀中的姿态。
时昔却是吓得连忙双手护在自己的脸上,恐慌的看着莫小邪,“皇上,我错了,我给你扎针,您放开我,好不好?”时昔顺坡而下,现在已经不早了,趁现在莫小邪的意识还算清醒,需要赶紧把他给控制住,不然一会儿若是他失控,自己还不完蛋了。
只是不知道高君雅什么时候回来,若是高君雅回来的时候,见到莫小邪在自己这里,怎么解释?
唉,心里面乱糟糟。
好在莫小邪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乖乖地将时昔放下,毫不客气的直奔时昔的床榻,时昔取了自己的针包,汗颜的跟在莫小邪的身后。
明明该恨他的,不是吗?为什么恨不起来,还这么心甘情愿的给他解蛊,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莫小邪撩袍坐在榻上,熟练的解着自己的衣带,时昔略略撇了眼睛,不去看他。
忽然,不乖喵呜一声,竟然从没有关严的窗缝里窜了出去,不甜紧随其后。
大傻瓜,本少爷打不过他,你先撑一会儿,本少爷去找救兵啊!
时昔郁闷地瞥了瞥某个临危逃窜的小猫的背影,被不乖那样一撞,窗子的缝隙开的更大了,时昔走过去,将窗子关好。
莫小邪已经脱掉了上衣,躺在了榻上,黑如灈石的凤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时昔。
“你别看我,你看我我会紧张的,一会儿扎错了地方,可别怪我。”时昔气吼吼地说道。
“时昔。”
“嗯?”时昔坐在床沿上,眼睛盯着消毒的银针,低低应着。
“对不起。”
“你说什么?”时昔愕然转眸看着莫小邪。
莫小邪凤眸深深,凝着时昔明亮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腾地一下子坐起来,双臂一环,将时昔纳入自己的怀中。
时昔的额头一下子撞到莫小邪的胸膛上,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又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紧接着,滚烫的唇瓣从她的额头一路向下,吻过她的眉心,鼻梁,一直到落在她的唇上。
时昔惊恐的看着眼前放大俊脸,鼻端萦绕着那熟悉的味道,口腔是的空气也尽数被席卷占据。
这种感觉,如梦如幻,仿佛是上辈子才经历过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让那个女人占用她的名号,册封那个女人为皇后,口口声声说着将她忘记了,却又一次次这样,如果说上一次是为了还人情,是为了救她,那这一次呢?是将她当成了某个人,还是其他?
一股屈辱感爬上心头,时昔蓦地将莫小邪推开。
“你够了!”时昔低吼着,“我不是你的皇后,也不是你的物品,更不是你的子民,容不得你说怎样就怎样。”
“时昔,你听我说,”莫小邪有些慌乱的看着怒气腾腾的时昔,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次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害你,更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样。”
“如果你知道,你会怎么选?”时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在乎的吗?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和叶绯云比较吗?还是让莫小邪在她与自己之间做出选择?
自己还有这个资本吗?不,从来都没有,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他的心里装的,永远都是别的女人。
“算了,当我……”
“我不知道,”莫小邪将时昔打断,“我这段时间真的很乱,他们都说你是我的王妃,可是我没有一点记忆,我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脑海中的那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在跳动。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过去关于你的一切想起来,但是我知道,你很重要。”
“叮!”
银针坠落在地上,出清脆的声响,时昔无措地看着莫小邪,“你说什么?”
“我说,你很重要。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在迷蝶谷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就有的感觉。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好奇怪,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我以为这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云儿,可是后来,当你落水之后,下落不明,我回到京城,我总会想起你,我无数次的梦到你,梦到你的那双眼睛。我才知道,原来我醒了之后,脑海中的那片空白就是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你骗人,你又骗我。”时昔慌乱的摇着脑袋,身子却颤抖个不停,眉心痛苦的紧锁着。
莫小邪站起身子,再一次将时昔抱在怀中,“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莫小邪微微喘息着,吻了吻时昔的眼睛。
时昔微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羽扇一般落成两排,划在眼窝之上。
莫小邪垂下头,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的划过时昔的侧脸,鼻尖紧紧贴着时昔的鼻翼,温热的呼吸尽数喷薄在时昔面门上。“时昔,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失去你,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记忆,我不是故意的,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时昔贴在莫小邪的怀中,动也不敢动,只是低声嗫嚅道:“你之前不还要将我置于死地吗?你亲手将我送上刑台,行刑的时候还朝我放箭。”
“我,有吗?”莫雄安县怔了怔,努力的回想着,却是没有一点的记忆。
“你有。”
“好,乖,我有,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再离开我,给我点恢复的时间,好吗?”
可以忍受他的无情,可以忍受他的漠视,可以忍受他的冰冷,却独独放不下他温柔的时候,那样的让人难以割舍,所有的防备,所有的放弃,所以的绝情,都在一点点的崩塌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