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丽丝和陈建明进门之后径直上楼去了,虞方平等人在孙苏合的指挥下开始将处于二十二局监控中的受害者的情况实时汇总到孙苏合手中,并随时准备根据孙苏合的意见对受害者的情况进行针对性的处理。
艾丽丝和孙苏合通过意念联结共享感知,所有汇总到孙苏合手中的情报也等于同时在艾丽丝的掌握之中。接下来就由孙苏合辅助,艾丽丝来统合全局。
二十二局控制下的受害者,再加上地下室里的陈维亮等四人,诸多样本的实时情况汇聚到艾丽丝手上。根据这些情报,她积极介入周轶清的施法过程之中。
一来,这样可以配合周轶清的救人行动,方便他依据实际情况随时进行微妙的调整。
二来,通过受害者实时情况的统计和比对,艾丽丝清晰把握周轶清的每一个动作造成的影响,不用担心他暗中捣鬼。
叶茨冷眼旁观,见孙苏合条理明晰,处置得宜,没有一分可以指责之处,他也就不置一语,静静地在一旁通过仪器和法阵观察着受害者的情况。
不久,夜晚清冷的空气莫名地躁动起来。虞方平猛然惊觉,自己的心底深处不知何时开始,不知不觉地滋生出一种软弱的心绪。就好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你驾着一叶扁舟泛于辽阔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上,忽然,狂风骤起,骇浪惊天,雷鸣电闪之际,你隐约瞥见无数大到令人窒息的庞然巨物悄然潜藏于漆黑的大海深处,扁舟被巨浪卷袭着沉入深海,你渺小无助,不断下沉,在黑暗中对视着那巨大的恐怖,一颗心不断地压缩,收紧,压缩,收紧……直至沉入绝望的深渊。
虞方平赶紧收摄心神,念头一动,杀机顿起,将心中种种异样的心绪硬生生一杀而空。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虞方平微微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望向孙苏合家顶楼的房间。他没想到以自己的修为居然会毫无征兆地突然被影响到这种地步。究竟生了什么事?好生诡异!他环顾四周,其他人全部都在急急忙忙地各施手段静气凝神,唯有叶茨和孙苏合二人安之若素丝毫不受影响。
虞方平见这两位稳如泰山,心中定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顶楼的房间,又看了看眼前安坐的两人,不禁感叹,“到底是不同级数的人物,真是不凡。”
这诡异的影响来得莫名去得突兀,很快便烟消云散,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然,一道耀目的光柱从孙苏合家顶楼冲天而起,上干云霄,一时间风起云涌,圣光的飓风倏忽再现,而且威势比之先前更加惊人。
虞方平看见一朵朵纯白的圣光如同雪花般从天而降,空气中奇香四溢,音符纷飞,雪花状的圣光之中隐约可见天使在优雅地飞舞,以至为虔诚的姿态歌颂着主的威名。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之中,信仰之心油然而生,虞方平这次早有准备,轻易便斩除了心中所受的影响。
“大恐惧之后是大救赎吗?还真是朴实的宣教风格。不过仅仅只是余波就有这样的影响,啧,不得了……”
虞方平正在感慨之际,就见孙苏合看了过来,他微一点头,不用孙苏合多说,立刻使劲鼓了三下掌,将受到天空中异象影响变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同事们的注意力重新拉了过来。在虞方平的指挥下,众人各就各位,紧张密切地注意着受害者的情况。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孙苏合分享艾丽丝的感知,等于在最近的距离身临其境地旁观南华子的施法过程。以念草的视角来看,副本拓片就像是一团极端凝聚混沌未明的风暴,南华子用巧妙的手法将其有控制地爆开来,以此为中心,在黑暗之中或远或近地连接着无数明暗不一的纯白光团,就好像宇宙中漩涡星系里的一颗颗星辰一样,那正是一位又一位可怜的受害者。
“443号,由他开始吧。”孙苏合指着屏幕中一位二十二局专人贴身监控,代号为443的微胖男子说道。
虞方平立刻调动人手,原本贴身监控的只有一人,但不到一分钟,又有两人迅就位。
孙苏合身旁的大屏幕上以主画面显示出443号的实时景象,一旁的法阵也在空气中模拟出具体环境以及各种视频之中难以显示的情景。
孙苏合看到这位被标记为443号的微胖男子此时正在自己家中的卧室里,他跪在地毯上,双目紧闭,意识已经模糊,但面上的表情却是一脸虔诚,甚至嘴角含笑,有种宁静喜悦的味道。
二十二局调集的三位人手各司其职,一人双手触地,迅就地布下特殊的法阵;一人背手而立,从旁警戒;剩下一人用右手掌心抵在443号的额头之上,左手掐定清心诀,口中暗念法咒,神情肃穆。
忽然,443号的面容一阵扭曲,笑容诡异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呲牙咧嘴的痛苦神情,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他的脸上已是汗水淋漓。虞方平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孙苏合,只见孙苏合依然气定神闲,这让虞方平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既然已经赌在他身上了,那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相信这位苏合先生了。
没过多久,443号忽然睁开眼睛,他先是懵懵懂懂,好像刚从一个难以挣脱的梦中苏醒,继而一下子扑倒在地,不管不顾地连声干呕,泪水鼻水流得满脸都是。二十二局的人始终用掌心抵在他的额头。
很快,前方传来信息,各项指标全都恢复正常,虽然443号还有些神志模糊,但基本已经无恙,再无性命之虞。在场众人忍不住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孙苏合借助艾丽丝的感知旁观着南华子的精妙手段,再看到二十二局这边传来的好消息,他总算大大松了一口气,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个开门红,后面的就好说了。
孙苏合满面笑意地一击掌,“接下来就是抽丝剥茧的水磨功夫了。”
叶茨浓眉一挑,看起来依旧威严堂堂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线条在这一刻明显变得柔和起来。
…………………………
很快,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受害者接二连三地脱离险境,而且度明显在不断地加快。在近百人安然无恙地获救之后,眼看确实一切正常,风险尽在可控之中,没有丝毫可以担心之处,于是在艾丽丝不着痕迹的安排下,程子瞳的妈妈也安然脱难。
在获救人数突破一千大关之后,叶茨的目光自救人开始第一次从显示受害者情况的仪器和法阵上移开。他微微闭上双眼,似乎有些疲惫,但是片刻之后再睁开已是神光熠熠。叶茨的手指轻敲座下藤椅的扶手,他看向孙苏合忽然问道:“苏合先生,等待所有受害者获救还要不少时间,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围棋?”孙苏合有些意外地问道。
叶茨的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不知道苏合先生有没有兴趣以棋会友?”
孙苏合虽然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围棋,也是背过定式打过谱的,但是多年未下,这点童子功早已忘得精光,现在仅仅只记得最基本的规则,知道该怎么下而已。孙苏合想想,叶茨肯定是个中高手,自己还是不要班门弄斧,惹人笑了。他正准备婉言拒绝,艾丽丝忽然在孙苏合心里说道:“和他下嘛。”
“我这臭棋篓子下什么下,不是丢人现眼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孙苏合在心里自嘲着答道。
“当然不是你下,是狸华老爷手痒,想借你的手和这位叶茨先生弈上一局。他说反正输了算你小苏合输,赢了就算他狸华老爷赢,这局棋是一定要下的。”
孙苏合心里大笑,“这肥猫老爷,算盘打得这么响。哈哈,你问问他,他水平怎么样,行不行啊?我输是不要紧,可不想输得太丢脸啊。”
“小苏合你放一百万个心,老爷我有一百种赢棋的方法,只要不出昏招,没有人能够赢我。”狸华老爷捋着胡须自信满满地昂说道。
这番话经由艾丽丝的感知传到孙苏合的耳里,孙苏合不禁一笑,“拜托,你帮我跟狸华老爷说,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担心起来了。”
“小苏合,别啰啰嗦嗦的了,你好不痛快。赶紧答应叶茨,然后等着看老爷我完美的漂亮棋局,像滔滔江水一样把对方淹没。”
“好啦,您狸华老爷都话了,小的哪敢不答应?”
孙苏合一拂手,地面上一道魔法阵悄然现形,翠芒涌动之间,一株嫩苗探出头来抽枝芽,很快长成一棵一米多高的婷婷小树。枝条如游龙般盘曲向上纵横交织,在孙苏合与叶茨之间结成一个富有流动感的镂空底座。而绿叶则随风溃散,化作一团星云般的光粒。
孙苏合打了个响指,那一团光粒立刻旋转着变成一道道翠芒微微的笔直光线,它们长短一致,不多一分不减一毫,纵横各十九道,交错出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正好在树冠顶端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只要意念在棋盘上一触,交叉点立刻生出变化,形成比指甲盖稍大的圆点,实心圆点是为黑子,空心圆点是为白子。
叶茨赞道:“好别致的棋具。”
既然是以棋会友,那就不宜以职务相称,孙苏合也微笑着说道:“叶茨先生有这个雅意,那我也厚着脸皮来附庸风雅一番。”
“请。”孙苏合伸手相邀。
“哦,苏合先生是要让我一先吗?”叶茨浓眉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围棋的胜负,简单来说就是看谁能在这三百六十一点的棋盘之上占据更多的地盘。因此先下的一方明显占据优势。昔年日本棋圣本因坊秀策享有执黑不败的盛名,这固然是因为他天才横溢的高棋艺,但也不能不说其中是有黑棋的先行优势在里面。
因此,在现代围棋的规则中,为了平衡黑棋先下的优势以保证黑白双方的公平,在最后计算双方占地多少的时候,黑棋必须扣除一定的目数。
而“让先”就是由对方执黑先下,并且在最后计算胜负的时候不需要扣除目数。这是最小程度的一种让子棋,一般来说都是高手让低手,前辈让后辈,只有双方水平有一定差距的时候才会在对弈时让先。当年昭和棋圣吴清源便是通过“升降十番棋”打得日本几代高手通通降格,号称“让天下一先”,所以被公认为天下第一人。
两位棋手第一次对弈之时,如果一方提出让先,那就是摆明了以高手自居藐视对方,这是极其傲慢和挑衅的态度。孙苏合长久没有下棋,没想到自己的邀请会被误会成让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喵嗷,让不得让不得,小苏合你不能还没开始下就让老爷我吃亏啊!”孙苏合还没来得及说话,狸华老爷已经大叫不依。
孙苏合只能微笑着掩饰尴尬,轻描淡写地说道:“猜先吧,就猜监控中的下一位获救者的序号。叶茨先生觉得怎么样?”
所谓“猜先”就是由一方抓一把棋子在手中暂不示人,然后另一方来猜棋子数的单双,如果猜对的话就拥有选择执黑还是执白的权力,如果猜不对的话这份权力就归抓棋子的那一方,当然执黑先下的一方按照规则是要贴目的。这是最常规,也是最公平的方法。眼下没有棋子可抓,孙苏合就稍稍做了一些变化。
猜先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抓棋子的一方一般是段位高的棋手,双方段位相当的时候则是年长的棋手。孙苏合让叶茨来猜单双,其实是小小占了他一个便宜。孙苏合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便宜而沾沾自喜,但这些细节却是必须要做的,不如此不能维持一以贯之的强势形象。孙苏合从来没有天真地以为叶茨真的只是想下棋而已。所谓观棋如观人,他恐怕也存了一份以棋断人的心思在里面,因此即使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半点马虎不得。
当然,这种不成文的规则很多人也不甚在意,谁抓谁猜常常都是乱来的。所以这样既显示了一定的强势,比起“让先”又温和礼貌许多。
“好。”
叶茨没有异议,干脆利落地答道。他伸出两根手指,示意猜的是双数。
结果很快出现,监控中的下一位获救者的序号为556号。
“哈,”叶茨露出一丝微笑,“苏合先生,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执黑先行。”
…………………………
叶茨先行落子,意念一动,在棋盘上点下一个实心圆点。他以经典的迷你中国流开局,快展开模样,一来就强势进攻。孙苏合按照狸华老爷的指挥不动声色地应子,视叶茨挑衅般的强攻如无物,并不纠结于一角一地的缠斗,而是水银泻地般四处出击,步步为营地着力营造自己的厚势。
孙苏合虽然棋力平庸,但好歹还有几分眼力,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暗叫厉害,无论是叶茨还是狸华老爷,双方的棋力显然都达到了职业的水准,至于究竟高到哪个段位,那就不是孙苏合这浅薄的水平能够判断的了。
因为事先言明是以棋会友,无论是叶茨还是狸华老爷一开始都下得比较放松,双方你一子我一子,落子如飞。
叶茨四处挑动战火,展现出凶悍的战斗力,能抢则抢,能占则占,在棋盘的边角处狠捞实地,一开始大占上风。棋谚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边角因为有棋盘边界的存在,棋子容易做活,因此是兵家必争之地,棋盘上的争斗往往都是从边角开始。叶茨凭借凶悍的棋风,在边角的争夺上屡屡占得便宜,四处边角很快被他占了三处,优势尽显。
但是在第四个角的争夺中,狸华老爷忽然下出一记妙手,弃子取势,放弃了第四个角落的一大块白棋,拱手让出棋盘四角,但却以此盘活了之前的布局,在叶茨不知不觉中于棋盘中腹围出了一个大模样。
棋盘的中腹因为难以做活,所以一般来说战略价值逊于边角,但如果能够经营有成圈住这广阔的中间地带,比起边角,地盘明显要大上许多。凭借这一手,狸华老爷一下子将形势逆转了过来。
孙苏合眼睛微闭,就看到狸华老爷捋着胡子,尾巴翘得老高,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得意洋洋的气氛。
“喵哈哈哈……赢了赢了,小苏合,我早就跟你说了,看我像滔滔江水一样气势磅礴地把他淹没。你还怀疑老爷我的水平,嘿,老爷我是站在崇山峻岭之上,他只能仰视老爷我的下巴。你跟他说你跟他说,让他快点投降吧。就说:嗯……你小子下得还算不错,马马虎虎算是可以入老爷我的眼了,不过跟老爷我比起来果然还是差得太远,快点投降吧,老爷我今天兴致来了,可以破例再指点你一局。喵哈哈哈哈……”
孙苏合心里笑了一声,狸华老爷的笑言自然不能当真,要是真这么说那不是全都露馅了,况且这局棋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因为尽管狸华老爷围出了中腹的大模样,优势已经很大,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彻底占稳中腹,此时刚刚棋至中盘,中腹还有许多空白的地方,依旧留有厮杀的余地。
只见叶茨面色凝重,久久没有落子,他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忽然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带着苦意的自嘲笑容。叶茨抬起头来问道:“苏合先生这一手真是精妙,可否容我长考?”
围棋之中将经长时间思索才下一步棋称为“长考”,短则二三十分钟,多则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这局棋并非比赛,更多的是游戏的性质,因此事前并没有说明用时的规则。若是叶茨有心耍赖,一步棋想上一天两天,甚至永远想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这样,那这局棋的胜负就再也不可能有结果了。
此时叶茨主动言明需要长考,孙苏合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诚意和尊重,这既是对于对手,也是对于这局未竟的棋。孙苏合之前以为叶茨只是想以棋断人,用下棋作为试探,现在看来,此人对于围棋确实有越常人的浓烈情感。
狸华老爷一边优雅地舔毛,一边笑眯眯地说道:“长考就长考吧,喵哈哈,不长考不足以领略老爷我这一手的奥妙之处呢。等他想上半天,现在老爷我滔滔江水般的大势面前还是只有弃子投降这一条路,那才知道老爷我的厉害。”
孙苏合代替狸华老爷答道:“当然可以,我也很想见识叶茨先生的妙招。”
这局棋虽然一开始两边都下得比较放松,但下到这个时候,正是棋逢对手激斗正酣,这已经是双方倾注心血共同完成的一件奇妙作品,谁也不肯轻言放弃。狸华老爷虽然嘴上说着要催叶茨快点投降,但如果叶茨真的就此弃子,他心里不但不会觉得高兴,反而会感到乏味无趣。
叶茨伸手轻轻揉着眉心,对着棋盘一动不动地足足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忽然,他意念一动,面无表情地落下一子。
这一子孤军深入,直接空降在白棋领地的中央,在四周严阵以待的一片白茫茫之中,这一颗黑棋就像是易水边纵声长歌的刺客,断然而决绝。
果然是这一招,孙苏合精神一振,在这种局势下,叶茨要想重夺胜势唯一的选择就是这一招“四角穿心”。可是要想在狸华老爷的十面埋伏之中做活这一支孤棋,难度不言而喻。究竟他要怎样死里求生?孙苏合这个旁观者也看得兴奋起来。
狸华老爷早有预料,镇、压、长……手段齐出,可是叶茨显现出极端顽强的战斗力,在狸华老爷的包围之下硬生生地搅动风雨,随着两人的激烈缠斗,这孤单的一子黑棋逐渐在狸华老爷的势力范围内走成了一条数十子的大龙。棋局的形势陷入极其焦灼的乱战之中。
叶茨辗转腾挪,使尽浑身解数拼命做活这条黑棋大龙。而狸华老爷则十面埋伏围追堵截,意欲挥刀屠龙。
如果这条黑棋大龙被叶茨做活,那狸华老爷凭借天马行空的妙手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中腹大模样就被冲破蚕食,叶茨的胜利再无悬念。可如果狸华老爷能够屠了这条黑龙,叶茨就大势已去,唯有弃子认输一途。整局棋的胜负焦点尽系于棋盘中腹的这条黑棋大龙之上。
这局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双方频频陷入长考。孙苏合作为旁观者气定神闲地看了一下不断飙升的获救人数,在心里对艾丽丝说道:“周大偶像也算得了不少好处了吧,我们和他的第二阶段交易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
艾丽丝心里笑着打趣道:“你这人大大滴阴险,真是选的一个好时机。”
“什么阴险,说的我好像是个坏人一样。这个所谓的副本拓片虽然对我们没什么用处,留在手里也不过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但对于周轶清这家伙来说明显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真当我们不识货吗?闻也闻出味道来了。现在救人这件事情已经基本无虞,不趁这个机会多捞点东西,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别说你没想过哦。”
“嘿,我当然早就想好了。”
“那你还说我阴险,你想的是什么?说来听听。”孙苏合问道。
“当然是情报,信息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贝。”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艾丽丝笑骂道:“屁个英雄所见略同,说来我还有点生气呢。我们的苏合先生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亲亲小情人花火。把最好的机会自己用了,我也有很想要换取的情报啊。”
信息不同于实物,有其特殊性,因此在无法验证其真伪的情况下,于那个时候作为交易的条件提出要求是最能保证信息的详细度和真实性的。孙苏合对于庄凤语手上的关于花火身上“诅咒”的情报势在必得,当时几乎没有多想就以此提出了要求。
现在被艾丽丝这么一说,孙苏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艾丽丝肯定想从南华子身上得到关于佛洛登伯格教授一行人的情报。他们在开区的斗法现场见到跟在佛洛登伯格教授身边的奈尔·史廷加尔时,瞬间就回想起来在之前的慈善酒会上也见过此人。结合当时的情景仔细一分析,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庄凤语当时是在跟踪奈尔·史廷加尔。再加上这两方都对副本拓片深有研究,由此可见,南华子必定对教授三人组深有了解。
佛洛登伯格教授等人居然掌握着另一个世界的语言,艾丽丝对此肯定要刨根究底,弄个明白,如果能事先从南华子手中得到关于他们的情报,那以后打起交道来就能掌握主动,大占便宜了。
“你现在问他也不迟……嗯……”孙苏合说不下去,很是愧疚地认真道歉:“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这些,是我太自私了。”
孙苏合知道,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南华子是欲罢不能,因此可以趁这个机会向他提一些稍显严厉的条件,尽量榨取更多的价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得来的情报的详细度和真实性势必都会有所折损,南华子一方绝对没可能像之前那次交易一样心甘情愿诚意满满,必须考虑到他有可能会故意省略一些关键的信息,又或者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掺在一起。
艾丽丝哈哈大笑:“好了好了,逗你玩的,别道歉了,我要是真的生气你道歉也没用,直接揍你这白痴了。哈哈,其实我看这周轶清和那位佛洛登伯格教授多半不是一路人,说不定还是对头呢,他没必要保守这方面的情报,现在问也不迟。而且你要的那个是一手情报,我这边的估计是转了好几个弯的不知道第几手情报,肯定以你的为优先啊。”
“哎,你越说我越难为情了。”
“知道难为情就好,别辜负我做出的牺牲啊。下次可别再那么窝囊了。我早说了叫你直球取胜,直接表白就好了嘛。结果你这家伙上回还没表白就被甩了,搞得苦兮兮的,真不知道你在搞些什么东西,也太没用了。”
“好好好,下回就听您老人家恋爱大师的意见,直球取胜。”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就看怎么能够在周轶清的底线之上尽量敲出更多东西了。”
艾丽丝和孙苏合略作商议,大致定下四个主要的方向:
一是佛洛登伯格教授一行的身份来历。
二是所有受害者的位置分布,以孙苏合家为基准点,只要南华子提供远近和方位等信息,就可以定位所有的受害者。虽然受害者们已经或者即将脱离生命之忧,但是被洗脑的情况依旧存在。确定他们的位置,再交由二十二局局后续介入,这才算救人救到底。现在基达山静修会已经算是灰飞烟灭,没了这个洗脑的源头,后续的事情以二十二局的手段应该不难解决。
三是南华子所知道的基达山静修会的底细,包括一叶先生和所罗门的身份来历。
四是关于副本拓片及其制作方法的详细介绍。
三、四两点可以根据得到的收获,酌情透露给二十二局那边。当然第一点是无偿地,直接地,爽快地告诉他们,这三、四两点就不同了。至于能利用这两点这情报从二十二局那边获得什么,这个可以容后再想。
这一次的交涉交易由艾丽丝出面和南华子进行,也是由她来主导,孙苏合因为要应付叶茨,还得替狸华老爷行棋,所以只是帮忙从旁参谋一两句。
在艾丽丝斗智斗口,从南华子身上努力挖宝的同时,狸华老爷和叶茨的棋局也斗得越来越激烈。孙苏合忙里偷闲,眼睛一阖,通过艾丽丝的感知,他看到狸华老爷仰面坐在那里,挺着毛茸茸的肥肥肚子,尾巴耷拉着,正苦思冥想抓耳挠腮。
叶茨强烈的争胜欲望和顽强坚韧的耐力让狸华老爷很是头疼,这条黑棋大龙看似苟延残喘,可狸华老爷就是屠不了,它总能在夹缝之中满身血污地滚出一丝生机,虽然依旧没有做活,但压力渐渐到了狸华老爷身上。这局棋下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一局细棋,双方相差细微,可偏偏又牵一而动全身,变化甚多,很难算得清楚,两边落子都越来越慢。
又一次二十多分钟的思考之后,孙苏合代替狸华老爷落下一子。叶茨看着棋盘上落下的黑子,突然说道:“苏合先生的棋风,似乎不像是少年人。”
孙苏合不禁心头微跳,这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说他看出什么来了?
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看似一切顺利,其实暗流一直都在微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