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阳光正烈,孙苏合站在花瓣形的音乐喷泉旁,迎面飘来的清凉水汽消减了阳光的炽烈,可却消减不了孙苏合心中高涨的情绪。
他推了推头上棒球帽的帽檐,看着喷泉之中的八少女雕像。八位少女分成两组,中间花蕊处的三位少女手持飘带,翩然起舞,外围花瓣处的五位少女相应相和,分别演奏着琵琶、笙、古筝、笛子、箜篌五种乐器。洁白胜雪的雕像在水汽萦绕之中飘然若仙。
这是承载着这个城市几十年记忆的地标式雕塑,也是孙苏合与南华子约定会面的地点。
庄凤语站在喷泉边上,和一个小孩子撩着水玩闹,又笑又跳,不亦乐乎。
“不行了,不行了,姐姐头晕了。”庄凤语玩了一会儿,脸色白,无力地扶着喷泉边坐下,微微喘息着说道。
那个小孩子捧着一汪水还要来泼庄凤语,陪在他身边的奶奶赶紧把他抱了起来。“姐姐累了,不和你玩了,我们回家吃饭饭咯。”
老奶奶对着庄凤语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哄着不情不愿的孙子往家走去。
“啊,居然这么辛苦,只是动一下都头晕脑胀浑身酸痛的。主人,我累了,我饿了,我好热啊,中午吃什么?”庄凤语有气无力地问道。
孙苏合看了看时间,“我也不知道,不如问一下我们的大偶像怎么样?”
他拨通了蔡勋如的电话,“时间到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依然是那个略显模糊的低沉男声,“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孙苏合微微一笑,“你不认得我,难道不认得你自己的人吗?你现在正看着我们两个不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该说你很痛快呢,还是说你很嚣张呢?”
“你该说我很有诚意。如果你没有和蔡勋如一起过来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如你所愿。我在你身后七点钟方向。”
孙苏合立刻回头看去,来来往往的浩荡人流之中,两个人突然鹤立鸡群一般在人群之中鲜明起来。
一位身材修长,戴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的年轻男子正拿着一只手机看向这边,此人想必就是周轶清了。而另一位则是身材富态的老者,正是蔡勋如无疑。
孙苏合举手一招,南华子带着蔡勋如,一步一步警戒着,慢慢地踱了过来。
庄凤语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现出难以掩饰的无比惊讶,她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双方人马很快在喷泉前会面。
蔡勋如对着孙苏合点头致意,“苏合先生。”
“老蔡,没事吧?”
“多谢苏合先生记挂,我没事。”
庄凤语看着南华子,突然吼道:“你想干什么啊?你想乱了我们的规矩吗?”
南华子伸手虚压,“你莫要耍脾气,听为师的话。”
孙苏合搞不懂为什么庄凤语会对周轶清的出现感到愤怒,难道有什么阴谋吗?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在心里对着艾丽丝喊道:“开始吧,让我们见识一下偶像的魅力。”
广场上的诸多扩音器突然嗡鸣一声,然后想起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周轶清特别见面会现在开始。”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无数的粉丝好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出现,乌泱乌泱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嘴里还忘情地高呼着:“周轶清,周轶清,周轶清……”
“我的妈呀。”孙苏合看见四面八方黑压压的粉丝如同惊涛拍岸一般杀将过来,简直有千军万马之势,人人争先恐后,“周轶清”三字呼喊响彻天地,这哪里是粉丝,说是一支强军也不为过了。这就是偶像的魅力吗?真是可怕,太可怕了。
依据从庄凤语身上挖出的情报,狸华老爷仔细分析后认为粉丝是制衡周轶清的关键所在。他可以对任何人出手,但却绝对不能对自己的粉丝出手,那将是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所以孙苏合在社交网络上找到周轶清粉丝的群组,了几个帖子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在八少女雕像旁会有一个周轶清特别见面会,然后还附上了数张庄凤语这个经纪人的照片以取信于周轶清的粉丝。
孙苏合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个完全陌生的账号的帖子,即使有庄凤羽的照片为证,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要是能来十几个粉丝那就万岁了。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大大低估了偶像的魅力,也大大低估了粉丝的狂热。这等人数,这般声势,几乎要把整个广场都给翻过来了。
南华子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孙苏合会有这么一手奇招。他身上虽然有施展“认知阻碍”的道术,一般俗人只会对他视而不见,但是此时这道术一点用也没有。
“认知阻碍”不同于狸华老爷常用的直接扭曲声光的“认知伪装”,它的根本原理是分散、混淆、扭曲注意力。但是面对粉丝的这份狂热,这原本非常好用的道术瞬间被破,什么分散,什么混淆,什么扭曲通通无能为力。即使是“认知伪装”,在这种情况下也逃不过瞬间被破的结果,无论南华子施展什么手段,此时此刻他都无处遁形。
“好,好,好!”南华子看着孙苏合连说三个好字,他抚掌笑道:“阁下真是想人所未想,这等巧思实在妙绝。更妙的是任你智计百出却逃不脱唐朝西华法师成玄英在《南华真经疏》里的一句话:物必以智巧困弊,惟圣人泛然无系,譬彼虚舟,任运逍遥。”
随着他话音落下,孙苏合恍惚之间觉得天地俱变,什么广场、什么喷泉、什么粉丝大军通通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一片浑浑沌沌,时间与空间都在此刻隐遁,只剩下脚下的一叶扁舟栽着自己自在飘荡。
这一叶扁舟似乎是一种心灵得享大自在的象征,它意味着不为任何外物所拘束,在这包含一切又空无一物的混混沌沌里作逍遥游。
南华子在舟背手而立,慷慨作歌:“梦耶?觉耶?此乃逍遥不系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