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清楚,说个清楚。呵哈哈哈……”蔡勋如出了断断续续的嘶哑笑声,叫人听得不寒而栗。“这确是最好的刑罚。能够在瞬间想出这等比死亡更恐怖的手段,难怪老爷子会高看你一眼,阁下还真是,真是深不可测。好,好,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说个清楚。”
“这个老头,在说些什么啊。你觉得他会说实话吗?一问就灵,有这种好事?”孙苏合一头雾水地在心里问道。
“放心,我虽然不懂读心术,但却有办法分辨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也不会撒谎。比起身上受的伤,他的精神层面似乎伤得更重。”艾丽丝在心里笑着调侃道:“阁下还真是,真是深不可测。”
“白痴啊,别耍我了。为什么精神受伤就要说实话,这是什么道理?”
“诉说,诉说最不愿回的往事,对于这种了无生意,死都不怕的人来说,这是唯一能伤害到他的方法。但同时,这也是在时时刻刻折磨他们的无边痛苦之中,以痛止痛的疗愈良方。他是在惩罚自己,他也在潜意识地渴求惩罚。”
“还有这么一说。”
“趁他现在正处于这种精神状态之中,赶紧问吧,等他缓过一口气来就没那么容易撬开他的嘴巴了。我要全力注意他有没有撒谎,你来和他交谈。”
“交给我吧。”
孙苏合摆出一副强横的姿态说道:“闲话少说,从头说起吧。”
“从头说起。”蔡勋如脸上悲苦的神情越浓烈,“哪里又是头呢?”
“你先说着,我听着。”
蔡勋如沉默半响,突然问道:“你觉得老爷子厉害吗?”
“不是厉害,是太他妈厉害了。”孙苏合想起老爷子那近乎令人绝望的恐怖实力,忍不住要加上一句脏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感受。“有一个算一个,高手低手,全给她打成猪头了。”
“是啊,可是,你可曾想过,为何她已经这么厉害了,却还要如履薄冰地苦心经营十余年,去苦苦追求《侠客行》?”
“她,她这一去或许再也回不来了。”蔡勋如说着,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孙苏合瞬间想了起来,当时艾丽丝出现的时候,老爷子曾经一度将她错认为是什么“玄议会”的人,当时那等杀气,孙苏合甚至都不愿多去回想,稍微一想就感到后背冰凉。还有老爷子用来操纵遗迹的那枚玉佩,如果上面的图案真的是篆书的“玄”字的话,其中的关系,实在大有文章。
难道说老爷子处心积虑地谋取剑气青莲,为的就是对付这个“玄议会”吗?老爷子都已经这么厉害了,那个所谓的“玄议会”又该厉害到什么程度?孙苏合越想越是心惊。
不过现在不是推敲细想的时候,孙苏合趁热打铁,毫不放松地紧逼着问道:“一去不回,即使是有《侠客行》你仍然觉得她胜算渺茫?她要对付的是谁?强到这种程度?”
“我不知道,她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我不知道敌人是谁,我不知道敌人有多强,但是我太知道她了,她肯放下身段来做这些事,存的就是一去不返……”蔡勋如说着又是一阵哽咽,呜呜地说不下去。
孙苏合哪里肯容他喘息,毫不停歇地的接着说道:“所以你一方面帮她办事,一方面又不希望她成功。你不惜背叛她也想要保护她?”
蔡勋如喟然长叹,“我何德何能配得上一声“保护”,或许我只是私心地想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多一分也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孙苏合看着蔡勋如的样子,不说同情,但也感到一份悲哀。不过不能容他再这么长吁短叹下去了,孙苏合知道必须由自己来主导对话,定一个主轴和线索下来,不然说到明天也未必能搞清楚这整个事件的真相。
“说说王禹玉吧。什么时候开始李代桃僵的?你们从那时就已经开始策划逐鹿游戏了吧。”
“大约十三年前,老爷子出手生擒了王禹玉,然后顶替他的身份自请出外。以王禹玉的身份和地位,这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许多人甚至巴不得能把他这尊大佛请出总局。所以我们很容易便彻底掌握了这边的分局,总局那边也很知情识趣地从不把手伸过来。再加上我暗地里为老爷子经营竹林的生意,一明一暗,尽在掌握,接下来就只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了。一直到了一年前,时机终于成熟。”
孙苏合问道:“你所说的时机是指什么?”
“打开《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需要两枚钥匙。为此便需要逐鹿游戏和道行狩猎。逐鹿游戏的话,我们在七年前已经物色到谭轩一家,随时可以进行。而道行狩猎,也就是怨气引子最后熟成的过程,直到一年前,老爷子才终于分离炼化出可以进行这最后一步的引子。”
什么道行狩猎,什么引子熟成,那是一条条人命啊,被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孙苏合不禁心头火起,但他很快按捺下这份情绪,不动声色地说道:“道行狩猎,就是那一连串凶杀案吧。你接着说。”
“我们大造声势,吸引了许多高手来参加逐鹿游戏,这其实也是为了道行狩猎做准备。引子的熟成需要不断吞噬天道行,一个接一个,我们只能引导,不能干涉,这是随机的过程。诸多高手齐聚于此连番激战,冥冥之中可以刺激天道行的拥有者,令他们些微觉醒,更方便引子吞噬。而且如果有个万一,这些高手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狩猎目标。”
“等一下,你是说那一连串连环凶案的死者都拥有天道行?”孙苏合立刻问道。他虽然对此不甚了解,但听6微霜的话,天道行应该是很稀少的才对。
“啊,我忘了说了,引子需要的天道行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所谓天道行,就是“时、势、命、运、结、道”六者因缘际会的产物。拥有者其实并不稀少。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表现不出什么特殊能力,有的也是极其微弱可以忽略不计。像6家的“摄神取念”,黄志成的“遇我而开”,这些威力强大的天道行确实是凤毛麟角。不过对引子来说,这些都是一样的。”
“但是似乎没那么顺利,出现了许多意外,不是吗?是你有意为之?”孙苏合直接直指核心地问道。现在看来,这个蔡勋如才是最了解真相的人,就连老爷子也有一些地方被他骗过了。
蔡勋如微微摇头,“一开始不是的。第一个意外是画先生,他听到《辋川图》的消息之后直接杀到谭轩面前想要杀人夺画。结果惹出老爷子来,只试了一手便让他知难而退。那时我们已经注意到,黄志成不知道现了什么,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们。老爷子立刻想到,画先生正好可以成为吸引黄志成注意力的绝佳掩护。于是便由我出面,以《辋川图》为诱饵,暗中驱使画先生为我们办事。”
“之后便是第二个意外,谭孝恭,从这个意外开始,我突然醒觉,我们缜密无缺的计划其实相当脆弱,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影响大局。”蔡勋如又悲又苦地惨笑道:“我心里很矛盾,那种苦闷,那种苦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开始制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