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方平前脚刚离开,那位胖大妈医生后脚便走了进来。
“哇,老虞终于走了。怎么回事啊,这样子看得我心惊肉跳,吓死我了,搞得我刚才都忘记带体温计进来量体温了。”
孙苏合心里难受,不愿多说有关这件事的闲话。他微微摇头,直接无视了医生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医生,我的东西呢?”孙苏合一边配合医生量着体温,一边问道。
“你那点衣服都烂成什么样了,做抹布都没人要,我都给你扔了。”
孙苏合摆摆手道:“我不是说衣服……”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折扇递了过来,“你是说这个扇子吧,看起来很名贵嘛,呐,放心吧,完好无损。”
“哎呀,我把这个给忘了。”
花火出手之前将这柄折扇随手抛给了孙苏合,后来连番激战,生死一线,孙苏合完全忘记了把扇子物归原主这回事。不过该还给谁呢?虽然是从陆微霜那里拿到的,但是花火好像说过这扇子是她的之类的话,感觉这扇子背后有很多故事,很复杂的样子。算了,再说吧,我先给她好好保管着,孙苏合珍而重之地接过扇子。
“谢谢,谢谢,那个,其他的……”
医生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神情笑道:“嘿嘿,不吊你胃口了,我知道,我知道,手机嘛,哈哈,你们年轻人就是一秒钟也离不开手机。恨不得让它长在鼻子上。难怪有人说以后手机就是人类新的器官了。不过可惜,你那只手机已经变成破烂一块了。”
医生满意地看着孙苏合脸色一黯,然后嘿嘿笑道:“别急,我给你申请了个新的,呐,同型号的,连旧手机里的资料也叫我们同事给你导入了,怎么样?这就叫医者父母心。不过有一点啊,上网是没问题啦,不过不能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发到网上,还有gps定位在这里是不能用的,地址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保密纪律。总之你就先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地修养吧。你放心,只要你在这里,我们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安全?呵,孙苏合心里不禁苦笑,他很清楚,在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死亡的宿命依然将獠牙死死地扣在自己的喉咙上。
医生离开之后,孙苏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杂乱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开来。
花火怎么样了?陆微霜呢?应该没事吧。算了,她们可是超凡脱俗的方外之人,还轮不到我这将死的俗人担心。现在关键的是,艾丽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她在哪里?我该如何与她取得联系?
虽然医生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在这里绝对安全,但是孙苏合根本无法心安。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花火说过的那句话:“我们会先确定你的身份、目的,然后视情况决定。没什么意外的话,最后应该是把你交给二十二局的人吧,这是他们的工作范畴,毕竟我们只是为了逐鹿游戏而来的过客而已。”
也就是说,艾丽丝的前世也是和我现在一样处于这二十二局的保护之下,但是结果,呵,结果就不用多说了。
而且下午遇伏一事极为蹊跷,那位画先生是通缉要犯,行动肯定受到很大限制,很难想象他孤身一人可以把手伸到二十二局这样的官方机构里获取路线和时间等情报。就如艾丽丝之前推断的一样,盯上我的绝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多人协作的团伙。
画先生算一个,他该是里面动手的行动派。熟悉警察工作的算一个,之前的一系列连环命案便是他在其中谋划作伪。而二十二局内部还有一个,是他给画先生通风报信,泄露了我下午的乘车路线和时间。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用之前惯用的手法伪造凶案,估计是因为我有艾丽丝这个高手贴身保护,而且根据游英雄那条时间数列,我是最后一位了,所以他们不需要再顾虑暴露行迹,直接让画先生拦路杀人来抓我,以画先生的实力,这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
孙苏合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要不是陆微霜正好同行,要不是花火出手相助,要不是王禹玉及时赶到,自己说不定早就落在画先生手上了。那个画先生实在了得,艾丽丝虽然厉害,但是她自保或许有余,要分心保护我这个只会拖累她的俗人,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等一下,他们真的没想到画先生会失手吗?孙苏合眉头紧锁,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以这个团伙之前的行动特征来看,他们向来都是计划精密,算无遗策。这样的团伙会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把赌注都压在画先生的实力之上吗?
孙苏合心中突然一凉,我现在不就在二十二局手上,相当于半软禁状态吗?也就是说,万一画先生失手,我就会被二十二局的人带走,结合艾丽丝前世来看,我依然在那个团伙的计算之中,只不过现在我面对的不是正面强攻的画先生,而是藏在暗处的二十二局的内鬼。
这样想来,极有可能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那个二十二局内鬼的视线之下。虽然暂时似乎没有危险,但是我其实已经是瓮中之鳖。
是不是应该把我的推断告诉二十二局的人以寻求帮助呢?比如说告诉那位虞方平?
孙苏合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来自己的推断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贸然说人家组织内部有内鬼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内鬼在暗我在明,我又不知道这个二十二局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极端一点往坏处想的话,说不定王禹玉、虞方平、医生都有可能是内鬼,要是搞不好一头撞在内鬼手上反而会暴露我这仅有的一点情报优势。
不行,不能贸然和艾丽丝联系了,万一她的行踪泄露,很可能会有危险。我必须想一个不会暴露的稳妥方法把我知道的情报尽快安全地传递给艾丽丝。
我要告诉她我现在暂时安全,但是受人监视,有个和画先生一伙的人就在我身边。如果我能把这些情报秘密传递给艾丽丝的话,那么明暗之势就逆转了。内鬼会以为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暴露,实际上我只是吸引他视线的诱饵,艾丽丝才是在后的黄雀。
但是话虽如此,要实现起来实在难度很大,我和艾丽丝事先根本没有约定过什么暗号密码之类的东西,我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说起来,艾丽丝并没有手机,我根本连主动联络她的办法也没有。
哎,虽然过程大不一样,但是兜兜转转,似乎我又回到了和艾丽丝前世一样的路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在导引着我必死的命运?
孙苏合摇了摇头,想要把这悲观的宿命论从脑子里赶出去,不过半点效果也没有。
“你是白痴吗?”他骂了自己一句,如果艾丽丝在的话肯定会这样骂的吧。他看着天花板,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前途未卜,心中不可避免的阴霾片片,但是孙苏合的斗志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燃越烈。
因为很简单,因为我还活着,还好好地躺在这里,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我都能活下来,那还怕什么?死,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倒要和你们这些厉害得一塌糊涂的混账高手斗上一斗。
孙苏合笑着,思绪纷飞,心中颇有几分不真实感,人生之际遇真是难以言说。就在几天前,我还在为了找工作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要是有人跟我说我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有这样一番遭遇,我一定二话不说直接热情地帮他打通疯人院的急救电话。
这短短几天的经历,比我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还要精彩有趣。危险又怎样?孙苏合丝毫不觉得后悔。那个狗屁神经病画先生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吃喝拉撒,繁殖后代,这样懵懵懂懂地过一辈子的确没什么意思。能有这样精彩的经历,我死也无怨了。不,我不会死的,他奶奶的,我不只不会死,我还要见识到更多精彩,我要看看这个世界重纱掩映下的真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