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年四月初,安西军和葛逻禄雇佣兵在龟兹誓师,踏上了攻取河中的征途。这是一次早就计划好的军事行动,它的最初目的本来是,先发制人,解除大食人和九国胡对安西四镇的威胁;现在的目的却是乘河中内乱刚过去不久,出兵河中,赶跑大食,夺取河中的统治权。不过,高仙芝的第一个目标,不是怛罗斯城,而是西拔汗那的呼闷城。
萧去病知道,他这是要报在莫贺延碛被马匪袭扰之仇,出钱买凶的就是西拔汗那王。对于这件事情,萧去病一直很迷惑,趁着行军,左右没有其他人,就把这个疑惑自己许久的问题向高仙芝问出。
高仙芝哈哈大笑,看来这个二弟确实是只知道大食的内幕,其他都一概不知,原来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呢。他心里得意,便把这件事的前后原委仔仔细细给萧去病讲了一遍。
原来拔汗那有两个王,到现在应该算是两个国了。东拔汗那现在改名叫做宁远国,是大唐的盟友,娶了大唐的公主,西拔汗那则对唐朝怀有敌意。
事情还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拔汗那还是一个整体,后来西突厥人攻入拔汗那,杀死了拔汗那的国王。之后西突厥内讧,大军撤出拔汗那,一个叫遏波之的突厥人带了一些部属占据了渴塞城。出于对当时实际情况的考虑,遏波之立原拔汗那国王的儿子为王,统治呼闷城。后来唐朝同时册封两人,等于同时承认两人对拔汗那的统治,自此拔汗那一分为二。
开元初的时候,大食两次攻占拔汗那,遏波之的孙子阿悉烂达干向大唐求救,张孝嵩引兵奔袭几千里,驰援拔汗那。赶跑被大食和吐蕃所立的拔汗那王阿了达,击退了大食和吐蕃联军。自此东拔汗那开始心向大唐,但由于某种原因五年之后那个被赶跑的阿了达再次为西拔汗那王,自此开始对大唐怀有敌意,并与西拔汗那相争。
东拔汗那后来与大唐越来越亲密,多次派军队随大唐出征。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拔汗那重要的地理位置,大唐也对东拔汗那越来越重视,后来还把和义公主嫁给了东拔汗那王,并改其国号为宁远国。
而西拔汗那则想方设法打击宁远国,他们不敢使用武力出兵攻打。因为西拔汗那产盐,而宁远不产,于是西拔汗那经常用盐来威胁宁远国,并且还联合石国一起打压宁远。
东拔汗那的王是昭武九姓人,而宁远国的王和石国国王都是突厥人。但是石国与黄姓突骑施走得太近,后来黄姓突骑施反叛,石国对唐也开始有了敌意。再后来宁远和石国争夺怛罗斯城,两国有了矛盾,石国便开始与西拔汗那一起打压宁远国。
宁远国只能向大唐求救,高仙芝这才出兵攻打石国拓折城。可能是害怕自己会像石国一样被高仙芝攻打吧,于是西拔汗那国王这才派人找到那伙马匪,想在路上截杀高仙芝。只是很奇怪的是,这个西拔汗那王是怎么跟蛇牙搭上的呢?
“这有何难,等打下呼闷城,抓住西拔汗那王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萧去病笑着道。
高仙芝摇了摇头:“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对于那个蛇牙,某总觉得它就像只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窜出来,突然咬你一口。某总有种如芒在背,不寒而栗的感觉。”
其实萧去病也有这种感觉,那个蛇牙,也太神秘了,端了几个马匪窝,到现在竟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得到。而且根据段秀实讲,后面的马匪好像已经得到了消息,在他带兵赶到之前,就提前跑掉了。
最让萧去病感觉不自在的还是,自那天白衣剑客走了之后,这个蛇牙就没采取过任何行动,这太不应该了。他总感觉,对方越是没有动作,就越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两人各自在心里思考着问题,这个时候,就听到队伍后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萧去病凝神去听,很快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葛逻禄雇佣兵中,这次带来了一名射雕手,行军的途中,天上有几只猎隼盘旋。刚才那名射雕手连发两箭,射下两只猎隼。那猎隼盘旋在一百多步的高空,一般的人也只是看到一个小黑点,可是那个射雕手竟然两箭都是射中猎隼的头部,葛逻禄顿时欢呼不止,旁边的安西军也是大声叫好。
“大哥,那鹰隼飞这么高,你能射中鸟头吗?”萧去病笑着问道。
高仙芝想了想:“若是有专门射雕的箭,某也能射中。用普通的箭,最多只能射中身子。”
萧去病诧异地问道:“射雕还有专门的箭吗?”
高仙芝点点头,抽出一支羽箭,“普通的羽箭,箭羽一般用的是大雁或者鹅毛、野鸭毛;而射雕手用的箭箭羽一般用的都是鹰隼的羽毛或者是雕翎。最顶级的箭,用的是金雕的羽毛,一只金雕也的羽毛也只能做两支这样的箭,能射四百余步而不偏离。”
萧去病一脸惊异地看着高校长,许久才小声道:“看来我射箭一只射不怎么准,原来是没有雕翎箭的缘故啊。”
高仙芝微愣了有半秒,突然大笑起来:“这个,真怨不得羽箭。”
萧去病道:“大哥,你说那射雕手身上带了金雕羽毛做的雕翎箭吗?”
高仙芝想了想,“应该吧……你去哪里?”
“我去问他讨几支金雕毛做的雕翎箭!”很远的声音传过来,高仙芝摇了摇头,这个二弟,怎么还像个孩子。
萧去病策马来到那名射雕手身边,大拇指比了一个手势:“这位兄弟,好箭法!”那射雕手正在接受周围一群人的夸奖赞美,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一个俊美无比,白面书生模样的少年郎,骑着匹神骏非常的汗血宝马朝自己跑来,神采飞扬,很快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那人热情非常,笑容诚恳热切,比了一个自己没见过的手势,却是来称赞自己箭法好的。
射雕手稍微有些愣住,他还搞不清此人在安西军的地位,不过看此人容貌细皮嫩肉的,加上坐骑又神骏非凡,想来地位不低。他也不敢怠慢,回了一个礼:“多谢贵人夸赞,微末伎俩,献丑了。”
萧去病愣了下,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射雕手哦,他非常诚恳道:“我也射箭,就是射得不准,想请你教我。”
射雕手心里一阵不高兴,看你这个样子,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的练习什么射箭嘛!就算练习射箭随便找一两个人教你就是啊。还特意来找我这样的神射手,有这个必要吗?当真是花花公子,行事荒唐。
他正准备出口拒绝。这时候他看到萧去病背在后面的震天弓,一下惊骇莫名,心里充满鄙视,纨绔子弟啊,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弓,你拉得开吗?这张绝世宝弓算是被你糟蹋了!
出于为宝弓打抱不平,或者是出于嫉妒嫉妒的心里,射雕手决定羞辱一下对方,看他的笑话。于是他把手上的五石宝弓递了过去,“你能拉个满圆,我就教你。若是不能,便不要再提。”
萧去病也发现他注意到自己背后的震天弓了,他并不去接那人的弓,取下背后的震天弓:“我们打个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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