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云上班的是超市不是特别大，是京城本地的一家连锁商超，而且并非自营直营，算是加盟商性质。店铺面积大概在2000平的样子，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商品都很齐全，甚至有些国际大商超没有的货物，在这里都可以买到。


    这一点并不出奇，因为商场和超市利用在市场交易中的相对优势地位，会向供货商收取各种费用，进场费、端头费、堆垛费、促销手册费、年节费、店庆费、年底返利、毛利补偿、生鲜补损费等。


    而这些费用的多少自然取决于超市规模，上下浮动很大。这就导致了很多小型和刚起步企业无法渗透到大型超市，只能向一些中小规模的商超供货，所以在中小规模的商超里，经常可以买到平易近人且物美价廉的商品，一些本地特色产品更是只能在这种地方超市买到。


    林淑云工作的这家超市有些年头了，大概是因为经营得不是很好，超市内货架陈旧灯光昏暗，地砖也有些磨损，顾客逛起来显得有些压抑，超市辐射了附近几个小区，有些年头了，大家也来这里买习惯了，算是可以勉强维持。


    吴前以前常来这家超市买东西，虽然超市有些老旧，但他进来有种亲切感，知道自己母亲是在日化区上班，他径直朝着日化区而去。


    原本林淑云已经做到了日化课长，算是一个小领导，管理着日化区的日常事务，不是因为年龄大了，都已经提升副店长。可因为前段时间出去旅游，她本来也不打算干了，旅游回来后想想还是打算把养老保险上完，就又回来了。


    虽然再次被超市录用，但店长提了要求，如果想要续保险，那就只能当理货员，因为如果按照新入职员工来算，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给上保险，若不是看在林淑云是老人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恐怕都不会再聘用。


    这会，林淑云和另外两名日化理货员正扛着一箱箱洗衣液往货架上码，这些都是正常的工作，来货了自然要码放好。可是当三人刚码放完，课长就通知她们，说是明天就要用这些洗衣液做促销。


    刚费劲摆上货架又要拿下来摆放堆头，也就是码放到货架与货架之间的过道中去。


    “啊呀，累死人了。这一趟趟的不是溜人玩儿呢吗？一箱洗衣液多沉啊，当这一箱箱的是棉花吗？”一名微胖的中年妇女抱怨道，她是三名理货员中一人。


    一箱洗衣液6大瓶，重量大概30来斤，水平方向操作的的话并不算太累，但扛上搬下的话就有些费劲了，而且50多箱，的确不是轻松活。


    林淑云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很少发生，至少她以前在职的时候不会犯这种错误，肯定会先落实好来货的安排再下达任务，她安慰抱怨的刘阿姨道：“刘，算了，课长刚上任可能不太熟练业务，咱们休息一下再干吧，反正刚吃过午饭，就当消食了。”


    坐在一旁喘气的王阿姨鼓着眼睛道：“淑云，要我说啊，课长就应该让你继续当，你看看新来课长什么水平，三天两头出错误，我看啊，肯定是关系户进来的！”王阿姨的声音不小，冲着离开的课长背影说的。她想着反正也干不了多久就要退休了，天不怕地不怕。


    林淑云不知道，她们三人的话被站在货架背面的吴前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吴前皱眉想道，老妈为了交完十来个月的养老保险，真是太不容易了。而且这课长也太搞毛了，什么业务能力啊这是。


    吴前知道自己父母一辈子上班到了这个年纪，最大的愿望就是上完养老保险，然后退休开始享受生活，在退休之前，吴前并不想过多干预。父母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小小愿望，他不愿意用大量的金钱去击碎，那样做不见得有好效果。


    就像一位跑马拉松的运动员，40公里路程，他已经坚持奔跑了39公里，累得不行。最后1公里的时候，一辆车从他身边经过，看他实在太累，硬生生把他拉到车上带到了终点。运动员不会感激开车的，因为这让他前面39公里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吴前现在就是那名开车的人，他父母就是奔跑在最后1公里的马拉松运动员，吴前想要做的是为其保驾护航加油鼓劲，等到达终点之后，他会为父母准备一场盛大的“庆功仪式”。


    就在吴前蹙眉想办法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名挂着课长胸牌的员工从身边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说的事情似乎和自己母亲有关系，吴前赶紧装着逛超市的样子跟了上去。


    “你说咱们店长也忒不是东西了，林姐、刘姐她们要不了一年就退休了，这样逼她们，真是让人寒心。”一名短头发的课长道，看到林淑云几人现在的样子，她觉得就是她自己未来的写照。


    日化课长叹了口气，道：“为了少出了几个月的保险钱，出损招想要逼走老人，真是恶心透了！坏人还得我们来做，一天天被别人背地里骂，真是不想干了。”


    吴前停下了脚步，不用再继续偷听，事情的原委他基本搞清楚了，无非就是想逼走老人，重新聘请新人有一段时间可以不用出保险钱，这种行为的确让人不齿。


    吴前站在生鲜区，空气中飘荡着鱼虾的腥臭味，他心中没来由的烦躁，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邹天阳。


    “天阳，给我派一名商业收购相关的律师到xxx路xx超市来，半个小时，速度搞快！”吴前心里很气愤，非常气愤，比上一次被姜博达摆了一道还要气愤。


    吴前自己曾经的梦想为什么是开一家超市，就是因为自己母亲在超市上班，他小时每当想要吃什么的时候，只要到超市总能买到，因此对超市有莫名的好感，但这家超市店长的行为让他感觉非常倒胃口。


    邹天阳吃过饭后刚去到健身房，姚昕璐没有再管这边，但他却有些舍不得，毕竟健身房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所以时不时还是会过来看看，接到吴前电话的时候，他从听筒里听出一种叫愤怒的情绪，这是邹天阳第一次见吴前生气。


    “出什么事情了……吴哥在超市被欺负了？不应该啊。”心中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公司开起来后自然时常需要有律师服务，他飞快的就安排了一位律师前往吴前要求的地点。


    吴前坐到库里南后排吹着空调，大约25分钟后，他接到一个电话。


    “吴董事长您好，我是张律师，小张，请问您在哪里？我看到您的车了。”张律师西装革履拎了个精致的公文包，40来岁的年纪，大概因为长期的脑力劳动，导致他有些谢顶，呈现出一片地中海，此刻他正站在库里南前方不远朝着车内张望。


    吴前从车的后排走下，和张律师打了个招呼，道：“就是这家超市，准备把他收购了，有难度吗？”


    张律师可是经常为happy source公司提供服务的律师，对吴前的情况比很多人都清楚，他笑了笑道：“以吴董事长的实力，易如反掌。”


    说着话，他还非常形象的将手掌翻了一下，接着他拿出手机，道：“董事长稍等，容我打电话让事务所那边做点调查，看看这家超市的基本情况。”


    张律师还是第一次和吴前本人共事，他决定要拿出200%的专业态度伺候好这位金主。


    吴前摆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张律师咱们进去吧，那些情况都不重要。”说罢，吴前朝着超市内的办公区域走去。


    吴前知道做事情需要理智，所以平时他会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如果自己理智不起来，他就让别人来替他理智，比如姚昕璐，比如田野望等人。但是这一次他在车内静坐了好一会，就是消不了心中的气，消不了气那就撒出去，一家超市而已，能值多少钱，买了！


    张律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董事长怎么这么不高兴呢，他一寻思，反正不能是他惹的，赶紧调整好心态跟上吴前的步子。


    总经理办公室内，吴前坐在沙发上，笑着对办公桌上的手机道：“那就麻烦你快点过来一趟，我们见面谈吧。”


    超市经理坐在办公桌后方，眼神古怪的看着5分钟之前被秘书带进办公室的两人，年轻的这位来了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讲要收购这家超市，那古井不波的态度，就像是到小卖店买包榨菜一样随意，他当了四五年的超市经理，气势根本比不上对方，只得赶紧联系自己老板。


    见吴前和自己老板通完电话，经理道：“两位，想喝点什么？”


    经理非常有眼力价，他不过是一个打工仔，也就是职务高一点罢了，面前这位年轻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新老板，肯定要服侍周到啊，他还渴望做两朝元老呢。


    吴前坐到椅子上，笑道：“麻烦给我们拿两瓶水吧。”


    吴前虽然心中气愤，但他进到办公室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负面情绪，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暴躁态度，导致对方犯倔不卖超市给他了，那样的话又得多花功夫折腾，得不偿失。


    超市的老板经营了不少产业，超市有好几家，都是加盟的本地连锁品牌，还有一个餐厅，平时也比较忙，其实吴前想要收购的这处超市，他在最近已经有出售转让的想法。


    这家超市开了有十多年，在别的经济形势冲击下，超市的盈利不高还费心费力，属于那种典型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产业，他可以把超市出售换成钱去投资别的项目。所以接到吴前电话后，对方就马不停蹄的朝这边赶来了。


    吴前坐在经理办公室聊天，不痛不痒的问了一些事情，了解到超市老板的一些产业。吴前带着问了一句员工保险问题，发现经理的态度并没有问题，那这样一看，居然是店长自作主张做的决定，这就更让人恶心了。


    想来也是，超市老板说多不多也有四五处产业，而且都是服务行业，如果都这么对待底下员工，恐怕早早就完蛋了。搞了半天结果是店长为了显示他自己有能耐，想出的馊主意。


    通过这件事情，吴前给自己敲了一下警钟，他自己现在手下也有不少人了，万一真出现一颗老鼠屎，真正会坏了一锅汤，他觉得有必要跟几位高层交代一下这个问题。


    吴前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超市老板赶到，吴前一看乐了，居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熟人。当初吴前得到万恶之源系统，第一次去矛台给父亲买酒，碰到的那个大胖子仇总。


    仇总风风火火赶过来，先是被超市门口的库里南吸引了目光，一进办公室看到吴前就愣住了。今时不同往日，吴前早已不是两个月之前那个楞头小子，气质出众气场强大，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势，这就是金钱给人的改变。


    仇总一开始都没敢相信会是当初卖酒瓶子给他的年轻人，直到吴前跟他打招呼，道：“仇总，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说罢，吴前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他还记得当初矛台售货员对这个胖子的称呼。


    仇总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握住吴前手，客气道：“哎呀，原来是老弟呀，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世界真是小啊。”


    张律师心里腹诽，啊呸，老弟也是你能叫的，吴前什么实力他清清楚楚，显露出来的资产已经超过20个亿。而对方的几处产业加起来，他心中略一估算就有了大致概念，也就差不多1亿的样子。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张律师脸上一直板着脸没有丝毫表情，仿若面瘫人士。


    握手后，仇总第一件事就是将超市经理给支了出去，吴前知道他的一些丑事，要是一会聊起来怕是不好看。


    两人握手的时候，仇总看到吴前佩戴的腕表，他自己是一块30多万的纯金劳力士，又大又沉。可不知道为什么，和对方手腕上那块蓝不拉几的表比起来，感觉档次有点低。


    “老弟是在做什么生意发财呀？哥哥看你手上那块表很是精致气派，能否请教一下是什么款式？”仇总笑着寒暄。


    吴前哪里有功夫和对方磨叨这些事儿，用右手盖住左手手腕，道：“小玩具，不值一提，咱们谈正事吧。”


    仇总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不过都是客套话罢了，他点了点头，道：“老弟对超市这个行业有兴趣？”


    这会已经4点来钟，吴前实在不想磨磨蹭蹭，他开门见山道：“仇老板，你我都是忙人，咱们痛快一点，来的路上你应该也盘算过超市值多少钱，报个数吧。”


    吴前一语中的，仇总心中自然有数，但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谈生意不是应该晚上先一起吃顿饭，然后看看情况再唱个歌搞个马萨基，最后才把生意敲定么？


    “呃……”既然已经谈到这个步骤，仇总只好省略掉几百上千句套话，直接道：“老弟跟我也算有缘分，这样，哥哥不坑你，这家超市有些年头了，一些设备陈旧谁都能看到，但货品都是新的呀，烟酒压了不少货，而且这附近小区的入住率那是一级棒……”


    仇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超市的好话，最后报价道：“1200万，毕竟这个超市是我第一个产业，有深厚的感情呀，唉。”


    说着话，仇总面含悲色的背过双手在办公室中溜达起来，看着墙角、天花板、办公桌，那模样像是在怀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吴前知道对方不过是在演戏，他笑道：“800万，律师我都带来了，只要你一点头，咱们马上就拟定合同。”吴前并不清楚这家超市的具体市值，但总归不能对方说多少就多少吧，砍砍价还是有必要的。


    仇总听到吴前的话，脸上肥肉猛的抖了一下，呜呼哀哉的道：“老弟啊，谈生意不是你这样子谈的呀。一下砍掉小一半，吓着哥哥了。”


    “这可是哥哥我在京城开始发迹的地方，800万这个价钱太低了，我无法将这份最初的情感割舍掉。况且超市里的货加起来都将近千万了，另外房租还剩下9个月。1100万！”


    吴前还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像是在跳蚤市场买衣服一样，仇总有点招架不住。


    吴前有些好笑的看着仇胖子，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妙人，说起话来一道道的。吴前看得出来对方的确有心要卖，他便起了玩一玩的心思，砍价也是一种乐趣，吴前摇头道：“你有感情是你的事情，感情这种东西留着也是会变质的，对吧？既然你让步了，我也加以点，850万。”


    砍价就是来回来拉大锯，仇总一个劲的打感情牌，卖惨。吴前撇着嘴也不动摇，咬死在900万，仇总硬要1050万。


    张律师看这吴董事长和那个仇胖子你一句我一句，这哪里像是一笔千万交易的生意，俨然一副菜市场买猪肉的架势。


    “嗨！”几分钟后，仇总叹了好大一口气，肥硕的脑袋摇了摇，满脸悲伤不舍的道：“罢了罢了，和老弟也算有缘，900万就900万吧，我看老弟手腕上那块表挺不错，干脆用来抵咱们之间咬住的150万差价，你看怎么样？”


    仇总这会等于已经松口了，要吴前手表这种行为是他一贯的无赖作风，最后成交的时候再咬一块肉，死命的想要占一点便宜。可惜了，今天这个便宜他是没办法占到的。


    吴前哈哈一笑，道：“我再给你加30万吧，我的小玩具也是有感情的呀，不能送人。”开什么国际玩笑，2000多万的腕表用来抵150万的帐，吴前心道对方也太过不识货了。


    仇总也不是硬要吴前的腕表，见对方肯加价，他心里喜滋滋的，这一招他总用，哪怕和供货商谈生意也这样，屡试不爽，有时候能咬一大口肥肉，再不济也能占几千块小便宜，积少成多嘛。


    价钱谈妥，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超市相关的所有资料仇胖子都带来放在车上了，仇胖子和张律师一起把资料证件拿了回来。办公室内有打印机，拟合同打印、签字、过账，完活儿。


    签字的时候，吴前拿出那支从魔都买的理查德米尔rm s05钢笔，这支笔吴前时不时练字所以墨水也没有洗掉，随时拿出来都能用。


    那一抹闪亮亮的蓝色跃然在纸上的时候，仇胖子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惊讶，漂亮，讲究！仇胖子自己的笔不差，一万多的万宝龙，然后和吴前手中的rm s05一比，就没有然后了。


    仇胖子感觉这是他人生之中，谈得最快的一笔生意了，简直比和超市供货商谈入场费还快，虽然争论激烈，但做决定真的快，前后不到10分钟。


    仇胖子刚赶到超市那会，有超市员工看到他的身影，一传十就传开了，说是超市大老板来了，而且急匆匆的不知道什么事。


    因为这家超市早已不是仇总的重点产业，他很少过来这边，最近一年才来过两次而已，一次进行了裁员，每个部门减少了2名员工，还有一次是查账，反正两次都闹得挺不愉快。


    所以只要老板一出现，员工们就认为没有好事发生。


    “你们说老板这一次过来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只要不是再裁员就行，每个部门的人都不够用，活那么重，再裁员把我裁了算了，不然也得累死。”


    “也别这么说，以前福利待遇其实挺不错的，可能是最近生意也不怎么好，没准熬一熬就过去了，往好了想想，可能是要扩招和加工资呢？”


    理货员和防损员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着，林淑云也和几名同事坐在一起聊着这个事情，洗衣液还摆在货架顶没有动。


    经理办公室内，仇总看着手机上的到帐信息，感觉有点不真实，对方一个电话，这么大一笔钱就转过来了，有点牛逼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