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你去哪了?”
见她无恙,魅罗的心就安了,伸手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绮罗一愣,他臂膀厚实有力,和曾经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温暖,宽广得她有些发颤。
她的第一反应是细细地看着他,颤抖的手描绘着他的五官,发现他眉宇之间开阔了点,不再稚气,是个成熟的男人了,百年的时光对妖不算很久,可是这样细看,她却已经禁不住泪流了。
“你怎么哭了?”
魅罗并不知道她是绮罗王后,也就是自己的母亲,眼中的她仍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高兴!”
儿子长大了,伟岸了,做母亲的怎么会不高兴,可惜她无法告诉他,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谁?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魅罗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可是周边的人明显地感受到了雨默的不同。
她容貌虽然不变,神情气度却尊贵疏朗了几分,肤色晶莹光华,望着他们时,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这是那个人类女子会有的吗?
绮罗仰着脸,乌黑的目光透亮,当魅罗牵起她的时,掌心的温暖又让她颤了颤。
连手都都大了许多呢……
即便在剑柄中度过百多年的时光,她也总想着他,只是感动过后,就有些尴尬了,被儿子抱在怀里的亲昵,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轻轻推离他,露出破绽可不好了。
“默默,你还没说,你去哪了?”
去了哪?
这怎么能说,说掘坟去了,她是来给媳妇撑腰的,不是来给她下绊子的。
“到处……到处走走……”
“大半夜的到处走?”他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嗯!散步嘛,反正也睡不着。”
魅罗心里疑惑,但只要她能安全回来,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下次要散步的话,记得叫醒我。”他似有怨怼,但语气温暖。
绮罗抬头望着他,绽开笑容,很缓慢,但非常明亮,回应了他的温暖,“嗯!”
“我们回去吧,一夜没睡,你肯定困了。”
她一点不困,反而极为精神,也没有时间睡觉。
“等等!”
“嗯?”
她扬起手里的剑,剑身雪白,在阳光下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
众贵族一看到这把剑就如脑门就被闪雷劈中了一般。
这是雪舞剑,是绮罗王后从不离身的佩剑。
“妖女,你怎么会有这把剑!?”站在最前头的獒猛眼珠子死死地瞪着雪舞佩剑。
绮罗莞尔一笑,很好,还认得这把剑。
“哦,晚上散步,听到陵墓群中有声响,就去看了看,谁知我的陵墓……不对,绮罗王后的陵墓有动静,这把剑破土而出,飞到了我手里……”
雪舞剑柄上冒出一滴汗。
哎,绮罗什么都好,就是编故事的能力太差,这理由谁信。
还真信了。
因为剑在她手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甭管她是怎么拿到的,重要的是雪舞竟然愿意被她握在手里。
这把剑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戾,谁碰谁倒霉。
魅罗看着那把剑,起先他以为是假的,只是很像,或许是雨默从哪里知道了这剑的由来,造了一把样子像的,但仔细观察后发现这真是雪舞,因为作为剑穗的白色缎带上有个黑点,这黑点暗时看不见,但阳光照耀下隐隐可见,那是他小时候干的,因为雪舞对男人排斥,只要男人碰它,它就会将对方弹开,他很气,就用不容易脱色的墨汁在缎带上头画了个鬼脸,被母后知晓后,屁股遭了秧不说,还被罚着洗去污渍,洗了好久,只有那个小点子没洗掉。
想起她说半夜出去走走……然后听到陵墓有动静,陵墓在女王山上,她若不靠近,怎么会知晓有动静,她分明去的就是陵墓,但是陵墓有结界,她是怎么破的。
他又想到今早去找过蜀都,蜀都硬是不肯见他……这么一联系,他就明白了。
她是用昊天塔破了陵墓的结界。
“默默,你是不是有话该对我好好解释一下……”
他看上去有点生气,若是雨默的话肯定心虚,但现在是绮罗,顿觉得儿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怎么可以对媳妇板脸。
“解释什么?”她眨眨眼,装傻!
“很多!”他强行拉她走。
“你等等!”这力气也变大了许多。
“先回寝殿!”
绮罗忙着要替雨默扫除障碍,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寝殿,“我都说了……”
“回了寝殿再说……”
“你什么时候这么蛮不讲理了,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我的话你一定会……”
“嗯?”他回头。
“不是……”绮罗忙捂住嘴,又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我是说,我该说的刚才已经说了。”
“我显然不能认同。”
臭小子,霸道起来和他父王一个样。
王后,王后,你还是听魅罗的吧,借着这机会,你们也好相处相处。
身体里的雨默发出了声音,她是觉得机会难得,不能浪费。
绮罗道:我怕你撑不住。
雨默答道:没关系,神农鼎会帮助我,您不用担心。
绮罗看向儿子,其实心里也期盼着能与他多相处一些时刻,她转首又看向那群贵族,眼中爆发出逼人的光泽。
一对上这眼神,众贵族莫名心颤。
“哼!”
好,先缓缓,让他们的屁股再养养肥。
进了寝殿,木耳木香走了过来。
“小姐,您去哪了,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
这两个又是谁?
绮罗皱起眉头,听到她的疑惑,雨默立刻回:是木耳木香,他们是兄妹,木香是我的侍女,木耳是专职伺候魅罗的。
听闻,她点了点头,挤了个笑容出来。
还是不要说太多话的好。
“默默过来……”
她依言走了过去,王宫的各处她都很熟悉,但这里好似没来过,对了,媳妇说过她之前受了毒药的控制差点将犬境给毁了,这寝殿应该是新建的。
进去后,她离魅罗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但魅罗非要粘她。
这就很尴尬了。
“默默,到床上去……”
“床!?”绮罗一惊,内心突突地跳,大白天的为什么要上床。
身体里的雨默也是汗水哒哒滴,他不会又犯那个毛病了吧,不要啊,这可是他的亲娘。
见她不动,魅罗将她抱了起来,“一夜没睡,你就不困?”
她真是不困,可是她挣脱不开,不知道是儿子的手劲太大,还是因为附身的关系,她还没适应这副身体。
思念体的时候,她的攻击力近乎零,但附在肉体上时,她的妖力就会化作元丹,她可以通过肉身发威。
“躺好,别动!”
魅罗替她盖上被子。
见他啥也没干,绮罗和雨默都松了口气。
不过,没干归没干,他却开始脱衣服了。
“你脱什么衣服?”
“热!”
绮罗觉得看儿子的身体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
嗯……她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他宽阔的胸健壮的体魄,也没看见他线条流畅美好的宽肩细腰和光滑的肌肤。
哎呀,挺养眼的啊。
雨默:……
这可是你儿子!
魅罗钻进了被窝,准备搂她时,绮罗一个翻身躲开了。
“你不许过来!”
魅罗愣在当场,隐隐觉得这话里有点嫌弃的意思,他不高兴了,非要挤过去。
“有话就说,干嘛挤过来。”
“是有话要说,可我喜欢这样……”只有贴着她的肌肤,他才能感到安心。
绮罗一脚踹了上去,“不许再过来,再过来打你屁股!”
三娘教子的态度又让魅罗愣住了。
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熟悉呢。
“默默,你是不是在母后的陵墓里遇到什么了?”
“能遇到什么?我就拿了把剑!”
“胡说,这剑怎么是你能拿的,雪舞是出了名不认人,它只听母后的话……”
绮罗深感自己养了个聪明的儿子,但抵死不承认。
“这就说明婆婆冥冥之中认同了我……”
这声婆婆喊出来,又自然,又迅雷不及。
雨默是脸红。
魅罗也是脸红,但是激动地脸红。
“婆婆……这个叫法,我喜欢……”他搂了过去,想亲她。
绮罗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死孩子,这么喜欢粘女人做什么……”
魅罗被踹得有点晕乎,更觉得她不对劲了。
“我要起来了,大白天睡什么觉,哪来的空。”
这床太危险,万一他兽性大发怎么办,他五官像自己,可是有些习性像极了他父亲,不能不防。
绮罗跳下了床,离床至少三米远。
“默默,你很不对劲!”
“你想多了。”她整整衣服,不敢抬眼看他。
魅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雨默的一举一动,他都很熟悉,刚才要紧高兴她回来了,没去注意,现在竟觉得她走路的姿势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你看什么?”见他不说话,她抬起了头。
魅罗心里起了一丝疑窦,目光突然一暗,瞬间出招,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绮罗本想抵挡,但雨默阻止了她,因此没有抵挡,直接被魅罗打倒,摔了个跟头。
还好,魅罗只是试探,没有出大招,见雨默摔了,他急了,慌忙跳下床,“你怎么不躲?”
绮罗真想给儿子来两巴掌,不过忍住了,也不知道媳妇之前是怎么和她相处的,这时候是哭呢,还是破口大骂,她是倾向后者的。
雨默幽幽道:骂!
很好,这就对了吗,男人就该骂。
“臭小子……不对,混蛋!”
“我的错,我的错,你别生气,我以为你中邪了,陵墓阴气重,你不是妖,指不定被鬼魅附身了。”
猜得很准,但说亲娘是鬼魅,这可就不孝了。
绮罗怒道:“你才被鬼魅附身了!”
“好,好,你别气了,摔疼没有,让我看看……”
“你走开!”
放在床边的雪舞动了动,飞起来直接打向魅罗的屁股。
魅罗回头怒瞪道,“雪舞,你做什么?”
雪舞不会对他说话,对着绮罗道:“我帮你打他!”
“你这是借机报复!”小时候,他没少欺负它。
“呵呵……”雪舞飞到了绮罗身后,“就打你!”
魅罗眼中厉光一现,就想对它出手。
绮罗制止道:“这么大了还和剑置气,又不是小时候……”
“默默,你说话的样子,怎么越来越像我母后了?”
若不是她的气味没有变化,脖子上的吻痕也丝毫没错,他真以为认错人了。
绮罗额头冒出冷汗,“你……胡说……胡说什么!”
魅罗也觉得这个想法很离谱,更不现实,不过这些改变都是从她去了自己母后陵墓开始的,心里还是起了那么一点疑窦,“你还没说,怎么会想到去陵墓的。”
“想帮你解忧啊,我听……对,玲珑说的。”
这不是编的,媳妇告诉过她。
“玲珑,你什么时候见的她……”
什么时候?
她怎么会知道。
雨默听到后,赶忙提醒:几天前去给琳琅姑姑扫墓时遇到的,我是偷偷去的,他不知道。
绮罗明白了,按照雨默的回答说了出来。
魅罗听后没有觉得可疑,玲珑的话的确会这么做。
“多事的女人!”
“她也是为了我好!”
“你就深信不疑,也没想过,她可能是害你。”
他的母后在犬妖族地位超然,她去掘墓,这要是传出去,比毁了犬境还招人憎恨。
“她是琳琅姑姑的妹妹,怎么会害我,你太杞人忧天了。”
“你要去,怎么不和我说。”
“那是你母后的陵墓,我怎么和你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话听起来的意思就是,只要雨默想去,他奉陪到底,管他是谁的陵墓。
绮罗听在耳里,滋味就酸涩了。
典型了要了媳妇,不要娘啊,生儿子有个屁用。
她气呼呼地瞪了眼,心底暗骂了一百遍没良心的臭小子。
“其实,我本来就想过要带你去见见母后的……不过是一直没机会!”他眼里有着对母亲的追忆,“我母后肯定会喜欢你,因为有些地方,你们还挺像的……”
绮罗震了震,眼光中的暖意燃起。
“可惜那是个衣冠冢,母后战死后连尸体都没找到,不过我小时候画过她的像,就让工匠在墓室里将这副画刻了上去……”
原来那副画是他的手笔。
她虽在剑柄中生存,但偶尔也会在陵墓里晃荡,对于那副画,她记忆很深,都一直不知道是谁画的。
“谢谢……”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听错了。”
“默默,我还是觉得有点怪……”
“你想多了。”她拼了命地岔开话题,看到雪舞后又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拿到雪舞剑,应该能威吓那帮蠢……那帮贵族了。”
“你是为了我去的,对吗?”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我也是想帮你。”所以她亲自来了。
“这事未必能帮我,反而会让他们想你是怎么拿到剑,首先你进去母后的陵墓就是大不敬之嫌。”
“这有什么,剑是我……不,绮罗王后的,见剑如见人!”
这也是雨默的初衷。
“好吧,既然你都拿到了,他们就是再嫌你,也不敢对母后不敬。”
“就是嘛,交给我!”
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
獒猛府中,此时聚集了一众贵族,他们都在讨论雨默和雪舞剑的事。
“妖女是怎么拿到雪舞剑的。”
“老朽派人去看过,陵墓的确有被人闯入迹象。”
“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又如何,你敢当着雪舞剑说吗,连雪舞剑都臣服于她了,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獒猛心中对此事耿耿于怀,也实在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难道重生阵的事就这么算了!”
“不能算,此事必须要让王同意!”
贵族中有不少子弟在那场浩劫中死亡,既知道了重生之法,如何能放过。
“大人,族相来了。”
听闻,獒猛眼中一亮,“来得好,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