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默抬头一看,天边的乌云集中在了一起,酷似一群野马,在风的护送下扑腾而来,不久即遮住了整个天空,势不可挡,大地漆黑一片,风一阵比一阵强。
雨声作作,敲在地上,吧嗒吧嗒直响,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行人们打上了伞,像大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地面上也积起了一个个水坑,雨点滴在水坑上,透着浮漾的流光,车流呼啸而过时,溅起了泥水做的浪花,很快街上没了人影。
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她,冷得直哆嗦,考虑再淋雨下去,肯定会感冒,即便很不情愿,也还是上了车。
“谢谢!”
车上有空调制冷,比之外头暖不到哪去,但没有风,不会吹得她直哆嗦,也只有上车的那一刻冷了冷,适应后就暖和了。
宾利属于豪车中的豪车,后座极为宽敞,活像个小型客厅,驼色的真皮椅子造得就像头等舱的沙发,又软又宽大,她不好意思弄脏它,从书包里找了本本子出来,撕了几张纸,铺在椅子上了才敢坐。
即是豪车,客舱和驾驶舱是分开独立的,中间有挡板遮住,挂着一台电视机。
她掏出手绢擦了擦湿透的头发和脸,衣服是没办法弄干了,只能任由水渍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
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去哪?”
她接过,盖在前刘海上吸水,“地铁站,送我到那就行。”
地铁站离兽医学院有4公里左右的路程,到了那交通就便捷了。
他拢了拢眉宇没出声,更没吩咐司机朝地铁站开去。
她尝试性的问道:“不顺路?”
他简洁的答道:“的确不顺路。”
“你朝那个方向?”
既然要麻烦他送,自然要顺着他的方向才行。
他却沉默了。
雨默实在搞不懂他的心思,车是他让她上的,现在上车了,又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呃……如果不方便的话,在这放我下车也行……”车一往前开,说话见已已经到了附近的小集市,到这里的话,叫车会容易些,不过雨下得还非常大,她有问道:“你车里有伞吗,借我一下,下周一上课我还你。”
“没有伞,这里也不方便下车。”
雨默看向窗外,哪里不方便了,前头不就有个停车的地方吗?
她回头瞪向他,这家伙阴阳怪气的让人捉摸不透心思……到底是想怎样?
他依旧不语,拿起手头一本书看了起来。
气氛静默地有些诡异,而车一直在笔直前行,也不知道是要去哪?
突然,她心里一骇,这家伙不会是想借机报复吧,报复她上次踢了他的屁股,所以故意让她上了车,准备带她去个无人的地方……
她不是脑洞太大,而是越想越有可能。
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贵族最讲自尊心,任何事情都没有维护自尊心来得重要,因为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了自己是权利和身份的象征,如同古时候的帝王,容不得侵犯,一旦侵犯就会想方设法的抹消。
呃……她偷偷掰了掰门把手——完全锁死。
豆大的冷汗从她脑门上落了下来,不是吧,难道真被她猜中了。
她疑神疑鬼地将视线瞥向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他,他依然不动声色的再看书。
书名是——《完美密室杀人法则》,作者是端木皛皛。
这书她有……还看过,是专门讲解密室杀人手法破绽的。
网上很多评论说,写这本书的人绝对不是人,但如果谁将作者写出来的破绽一一化解的话,完美杀人绝不是梦想,引起不少推理迷们的讨论。
雨默:“……”
心好慌,心好慌啊。
她下意识地往门边挪了挪,背都贴上玻璃窗了,将书包紧紧的拥在怀里,头皮直发麻。
对了,手机,用手机发条短信求救。
她从书包里慌忙的找出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黑屏。
卧槽,天要亡她啊。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静,突然合上了书,一只手伸向前头的储物盒。
她惊得瞪圆了眼,待他拿出东西,也没去看是什么,反射性地将书包挡住了脸,大喝道:“杀人是要坐牢的。”
他愣了一记,而后道:“我有外交豁免权。”
因为是英国贵族,绝不可能在他国受审,这是很多国际大国之间都会有的约定。
雨默内心尖叫了起来,这货真特么要杀她啊。
她慌乱了,不管三七二十,抬起书包想往他身上砸去,企图找个机会脱逃,最好能砸晕他,没了书包的遮蔽,视线一瞥看到了他手里递过来的东西。
咦?
手机!
她眨眨眼,惊神未定地看向他。
“你不是要打电话吗?”
她吞了口唾沫,意识有点恍惚了。
不是要杀她吗?
她迷茫地继续眨着双眼……
“看来是不需要了。”他准备收回去了。
她大叫:“等……等一下!”
“嗯?”
他金色的眸子就像是猫的眼睛,用一种君王似的腔调睥睨着她,冷漠归冷漠,但里头像是有一圈漩涡,越扩越大,倒映
出她的影子来。
“我是说……我要打电话……谢谢……”
她伸出手迅速地从他掌心拿过手机,安全起见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备一下的好,她拨通了家里的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兰爸爸。
“喂?”
“爸,是我。”
“默默?你怎么换手机号码了?”
“不是,是我……”她瞅向又开始看书了的某人,“手机没电了,问别人借的。”
“是这样啊,还好我接了,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外头在下大雨,你带伞了没,要不要爸爸来车站接你,今天你奶奶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奶油炖菜……”
“爸,你听我说,我现在……朋友的车上,黑色的宾利车,车牌……829结尾的,载我的人长了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是个英国贵族,刚转到我们学校……”
兰爸爸听得直接懵了圈,“女儿,你再说什么,什么英国贵族,白色的头发,你是不是又做梦了,你不会又淋雨发烧了吧。”
别说,她还真希望自己能发烧,可是她不仅没有,还特别清醒,因为描述的人就在眼前,车也正坐着。
“是真的,爸,你记住了……我要是四点还没到家,你就……”
报警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手中的手机已经被人抢走了。
兰爸爸问道:“就什么……!?”
雨默没声音了,因为正舞动着双手抢手机。
手机被某人拿了回去,他正高举着不让她抢。
“你……你还我……”
“还?”这手机本就是他的,何须要还。
雨默知道说错话了,改口道:“打断别人电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的确!”
“那你还不……喂喂……你干什么!?”
他竟然将手机放到了耳边,朝着麦克风朗朗道:“您好!”
手机另一头的兰爸爸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整个人都石化了。
宝贝女儿竟然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这是从小到大都没发生过的事情,名为‘爸爸不想女儿嫁人’的玻璃心顷刻间裂出了一道缝。
“令千金在我的车上,我需要贵府的地址将她送回去。”
“哎?”
雨默张牙舞爪地手僵在了空中,听着他有礼的询问,她也懵了。
兰爸爸到底是做父亲的,憋足了一口气问道:“你小子是谁,和我女儿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在你车上,你家住哪里,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你属什么的,八字有没,今年几岁了……”然后是最至关重要的一句,“小子,听好饿了,我女儿不是那么好追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最后一句,音量格外高亢,不用免提都能听得清,充分体现了一个父亲酸涩又复杂的心情。
雨默听到了,脸都红了,急叫道:“爸,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但兰爸爸没听见,又或是事情太突然,耳朵已经屏蔽了。
“我只是想将令千金送回。”
兰爸爸心想,与其让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将宝贝女儿拐走了,不如趁此机会亲眼见上一回好好评估一下,不对,是恐吓一下,他果断将自家的地址给报了出去。
“谢谢,三十分钟后会到!”
吧唧……电话被他挂上了,重新放回了储物盒。
他按了扶手上的呼叫驾驶舱的通话铃,将兰家的地址说了一遍。
司机听后,立刻调转了方向,往一处高架上前进,正是去往兰家的路线。
雨默心惊了,自家地址就这么被泄露了,这是杀她一个不解气,准备灭她全家的意思吗?
“喂,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冲着我来,不准你伤害我的家人。”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语意未明,眼神更是意味不清。
正是这份未明和不清更让雨默心焦,突然看向车外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车跟上,总不能他一个人杀进她家去吧,肯定有帮手啊,再者像这种贵族,肯定不会亲自动手,但是后头没有跟着可疑的车辆,两边也没有。
不是吧,难道他喜欢亲自东搜!?
苍天啊,她知错了啊!她不该踢他屁股的,是她冲动了,可是她就是这个脾气,尤其和有关的事,她总是会控制不住。
“犬……犬同学……”
她口气改变了,绝对的敬语音调。
“叫我魅罗……”他突然道。
这个时候他纠结个什么称呼啊,但她还是改口了,“魅罗同学……”
“不要加同学两个字!”
“魅……魅……罗……”这个名字叫起来实在有点不顺口。
“你口吃?”
雨默内心那叫一个捉急啊,已经在心里扯自己脑门的头发三百遍了。
“魅罗!”这次绝对字正腔圆。
“很好!说吧……”他将书放在腿上,正视着她。
“这个……这个……是这样的,我们家都是医生……从老祖宗开始就是医生了,都是好人,救死扶伤,从来没有坑蒙拐骗过,连家属送的送红包不会收……一直致力于医学事业的发展,我奶奶是妇科圣手,就连第一夫人都来求过诊,我爷爷是吃着国家一级津贴的中医师,有时候国家主席的贴身医生都会来求教,我爸爸是心外科权威,前几年还救过美国的一个参议院,妈妈是脑科权威,她的学术论文被很多欧洲国家采用了,还有……还有……我二伯曾研发过众多口碑极好的药剂,对他而言,只要知道成分,他就能对症配药。,是医药界神一样的存在,我小叔是拿了好几个博士学位的天才型医生,在攻克疑难杂症上颇有建树,说不定你家女王哪天生病了,还得用着她……我三舅妈是骨科权威,四舅妈……”
拉拉杂杂一大堆,中心思想全无,但这样的家史,听着也怪吓人的。
雨默正说得激烈,正期望看在兰家一门救死扶伤的面上,放一马,没想他听完一点没反应,还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是兽医?”
她因突然被打断了话,非常不高兴,脾气又来了,呼喝道“你管我为什么兽医!”
他挤了挤眉毛,吐了一口气息,“嗯?”
雨默立刻察觉到了刚才语气不对,慌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历史问题,不用详细深究,我们家除了医人,也是有兽医的,不止我一个。”
瞎吹吧,根本没有,就她一个,除此就是兰雨淇了。
“对了,我告诉你哦,我堂妹是法医,她iq180,还没毕业就帮着警察破过大案了。”
这意思他明白了吧。
兰家在法医界也是有人的,只要杀人都会留下破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是逃不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突然拿起了腿上的那本书——《完美密室杀人法则》。
雨默急道:“这书我也有,作者都是编的。”
“哦,是吗,封面侧页有作者的履历,你要不要看看……非常辉煌的履历,不比你们家差……”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人都喜欢沽名钓誉,履历也可以是伪造的。”
他扯了扯嘴角,风轻云淡的哼了哼,“是吗?原来还可以伪造的……”
伪造头啦!
雨默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作者履历可以伪造,那兰家的履历当然也可以啦,内心暗骂自己三百遍。
不行了,晓之以理是没用了。
她干脆拉下脸皮,往椅子上一跪,伸出上手,做了膜拜的姿势,“公爵殿下……”
她压根不知道他什么爵位,就是先挑最大的说。
“我是侯爵……”
“侯爵大人,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有什么不满报复我就行了,我错了,不该踢你的屁股,但你家的狗真的做的不对,不是,不是……”她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是说,我应该踢狗的屁股……”
“很疼!”他情不可闻的抛了一句出来。
雨默听到后,冷汗直流啊。
“我其实就用了八分的力…呸呸,不是……”真是越急话越错,“我是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也踢我一脚吧。”
说完,她很诚意地转过了身,将屁股对准了他。
她一副视死如归状,“请用力的踢,不用客气。”
屁股肉多,踢伤了也没事,顶多痛苦一阵子不能坐而已。
她闭上眼,决定为家族牺牲自己的屁股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踢过来,正当雨默放弃时,车停了。
“到了!”
她睁开眼,望向窗外,果真到家了,回头看向他时,竟发现他在笑,虽然笑得很淡,但周身笼罩着一抹暖阳。
“那位是你的父亲吧,看来和你一样,脾气很不好。”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听到门开的声音。
司机在外头已经打开了车门,“小姐,请下车。”
“默默!”兰家别墅主屋的门口,兰爸爸正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榴莲,满脸凶相,恶狠狠地冲了出来。
“爸!”她惊叫。
“默默,你快让开,让老爸劈了这小子……”
雨默:“……”
这不是添乱吗?
她赶紧跑下车阻止自己的老爹干蠢事。
身后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默默,下周见!”
她回头,车门已被司机关上,只能隔着玻璃窗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那一声默默,悠扬回肠,挑拨到了她的心弦。
默默……
小狼也是这么唤她的……
看着远去的宾利车,她的眼眶瞬时一热,滑落下一颗眼泪。
好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她要哭?
“默默,那臭小子怎么跑了!”
兰爸爸凶目瞪着绝尘而去的车辆,激烈的挥动着手里的菜刀。
“爸,你做什么呢?”
他还能做什么,身为父亲,自然要保护女儿免于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靠近了。
“默默,你怎么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只是在那一刹那,她发现自己的心像是遗落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是不是!?”
“不是!”
她慌忙阻止亲爹的胡来,“你先把刀放下!”
这可是一把斩猪骨的刀。
“还有榴莲……”这可是杀伤性武器,尤其是带了壳的……
榴莲?
她猛然瞧向兰爸爸手中的榴莲,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她似乎曾用榴莲砸过人……
忽地,脑中窜起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扰她继续想下去。
梦中,她记得自己捡到了小狼,然后蜀都要杀他,害她中了妖毒,但是好像哪里不对,有关怎么捡到小狼的片段却没有。
“好痛!”
她的头像是就快炸开了。
“默默,你怎么了?”
好痛,好痛!
她握紧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门……接着眼前一黑,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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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的山顶,风景依旧,血色黯然,那只暗藏在阴影里的绿眸闪着趣意盎然的光波。
“这丫头……不可小觑,差点被她想起来了,这可不成,本君还没玩够呢。”
静默片刻后,又一个声音悄然响起,带着不满的音调。
“我说,老饕,挺可爱的一个姑娘,你干嘛欺负她,你我在这里已经困了三万年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个德行这么好的,应该好好对待才行,或许她就是天帝说的那个可以解开你封印的人。”
“去,什么好德行,日久才能见人心,人与妖一样,最会装,那都是假象,是虚伪,是欺骗!本君绝不会再被骗的。”
“你小心弄死她!”
“弄死就弄死,你看她不是挺享受的吗?这本就是她原来的世界,我让她回去了,难道不好?”
“幻境而已,如何能好,幻境一日,精神力损耗巨大,她乃轩辕人,不似妖,撑不下去的。”
“你错了,她若真本性纯良,本君的幻境绝不可能伤得了她。”
“你这是胡来,人如何不能有一点贪心,钱、权、情,总要沾上点……”
“住口,贪就是贪,什么小贪,又什么是大贪,即是贪,我就恨,她若有本事就自己闯出来……若无,那就是她的命!”
“你……”
“休再啰嗦,小心本君一掌劈死你!”
“好,我走,但愿你别后悔,我不会管了,我去睡觉!”
声音消散,来去无踪。
只剩下无数的泡泡,漂浮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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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表示,这才是追老婆的正确方式……
我又让娘娘出来打酱油了。哈哈哈。
明日更新会比较少,因为我生日……不更对不起大家,但实在很想休息,所以小更。
请见谅。
哎,生日……想想年纪,宝宝心里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