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诡异的咀嚼声回荡在死寂的黑暗里，清脆又恐怖。就好似什么来自远古的恐怖巨兽在进食那样，狰狞而冷漠。
大刑神尊与长生神尊，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金天神尊的气息，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最后彻底消亡，一丝不存。
那一刻，心惊肉跳！
一股死亡的威胁瞬间好似那无穷浓郁的阴云一样笼罩在两位神尊的头顶！
逼得他们不得不在极速的冲刺里，硬生生停住脚步！
因为那一刻，那种恐怖的预感无比真实，无比清晰！
——只要他们敢攻进入，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那恐怖的开天神芒和九彩毒箭却已如离弦之箭，无法收回。
两股力量高悬于余琛头顶，好似只要下一刻，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彻底毁灭！
但刹那之间，只看那沾满金天神尊鲜血的恐怖巨手再度探出来，毫无花哨，毫无技巧地，一瞬间碾碎了那猩红的开天神芒！
连时间与空间都好似能够斩断的，以大刑天尊的战意道果所凝结的恐怖斧芒，如今却好似脆弱的瓷器一般，被生生捏碎！
还有那带起无穷无尽毒雾的万彩毒箭，撞在那恐怖的巨手之上，连空间都能腐蚀灼烧的毒雾，却连它的毛发都无法伤到，便被一把握住，收回黑暗。
虚空之中，又响起来那恐怖的咀嚼声。
两位神尊，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脊背发凉！
那黑暗中的怪物，竟硬生生将开天神芒和万彩毒箭一同活活吞了！
“这是……什么怪物？”大刑神尊喃喃自语，手中大斧，不自觉地握紧。
“超越第十境。”长生神尊倒吸一口凉气，那凸出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惊惧之色。
第十境，道果之境，那是他们身为神尊所达到的境界。
或者说，这个境界，便已经是任何生灵在正常情况之下，能够达到的极限了！再往上，需要的便不仅仅是天资和努力，而是……位格和气运。
他们自认为，此生此世，怕是都无法窥探那个完全超脱凡俗的境界了。
但现在，从那黑暗中的怪物的表现来看，他恐怕早已达到了那个境界！
否则绝不可能，轻而易举破解三位神尊的杀招！
“真是该死……为何会突然出现这般阻碍？”大刑神尊又惊又怒。
“事已至此，无可图也，风紧扯呼。”长生天尊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毁灭那银色古镜，只是那葬海底下的怪物的命令，他们可不会为其搭上性命！
就要趁着那怪物还在吞噬和咀嚼开天神芒和万彩毒箭的时候，遁逃而去！
可突然之间，他们感受到了。
浑身上下，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哪怕已两股战战，却死活无法逃出一步！
两位神尊，脸色一沉。
紧接着，耳边便回响起那葬海底下的怪物沙哑的声音，那是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不顾一切，毁掉那枚银镜！”
两位神尊脸色更沉！
心头怒骂！
毁！
我们倒是想毁！
但那黑暗里那么大一头怪物！
拿头去毁？
“不必担忧……”
那沙哑的声音，充满急切，充满了冲动！
好似迫不及待，要将其毁灭！
“吾会给予尔等力量……”
说话之间，整个葬海滚滚翻涌起来！
粗暴，蛮横，霸道地汇聚成茫茫的洪流，灌入两位神尊体内！
那一刻，两位神尊的气息好似那熊熊燃烧的恐怖火焰，攀升翻腾！
他们的血肉在增殖，他们的体型在暴涨，他们的力量在无穷膨胀！
那仅存的一丝原本的血肉，被完全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与污秽，化作一尊无比庞大的黑暗无头巨人和一头漆黑的可怕金蟾！
“啊！！！！”
两位神尊爆发出恐怖的怒吼，好似在承受某种极其可怕的剧烈痛苦！
但他们的身躯，却被一股无形的，强硬的力量操控着……向前！
好似眼里没有一切，只有那一枚银色的古镜，要毁掉它！
不过后果，不顾一切，也要毁掉它！
所有挡在前方的阻碍，都要碾碎！
两位神尊无奈，他们有一种感觉，倘若他们拒绝，将被一瞬间抹去神智，然后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冲锋上去！
退，就是死！
进，还有几分生机！
并不难以选择！
于是，当两位神尊下定决心以后，他们的意志和那无尽的黑暗洪流凝聚的身躯契合！
更是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恐怖力量！
悍然杀去！
且看那大刑天尊所化作的巍峨无头巨人，将那漆黑的，同样长满了黑暗血肉的斧头高高举起！踏破葬海，崩腾而去！
而那浑身也是漆黑的九命金蟾，浑身上下突然干瘪！
就好似所有的精华和力量全都汇聚而去那般！
那金蟾的下巴被撑成一個恐怖的弧度，其中无穷无尽的可怕毒力翻涌！
喷吐而出！
轰隆隆！
九命金蟾一脉的可怕毒素，加上那黑暗葬海的无穷污秽化作一体，夺命而来！
一时间，比之方才还要恐怖无数倍的可怕攻势，瞬间爆发！
“不自量力。”
那一刻，好似杀红了眼的两位神尊耳边，响起一个冷漠而不屑的声音。
然后他们看到，那三人背后的滚滚黑暗，无穷无尽的涌动起来！
就好似有什么无穷庞大的事物，野蛮而粗暴地撞出来那样！
下一刻，滚滚可怖的阴影，在黑暗中勾勒而出。
阴影磅礴，伟岸又狰狞！
那无穷庞大的身躯，浑身灰白，拥有人的上半身和羊的下半身，浑身布满火焰一般的恐怖红毛，胸口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好似深渊，吞天噬地！
那属于人的上半身，拥有两条好似山岳一般巍峨的恐怖手臂，那灰白的面孔之上，不详的红色毛发好似火海一般，炽红的双目充斥无尽的暴虐！
那属于羊的下半身，现在无尽咆哮的黑暗葬海里，却好似站在浅浅的水洼里，无比巍峨，无比伟岸！
咚！
咚！
咚！
他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引起葬海恐怖的翻涌！
那一刻，冲锋之中的两位神尊，浑身颤抖！
终于在那一刻，认了出来！
——古神饕餮！
虽然在称呼之上，古神之名有“神”之称，而他们自号神尊，也有“神”之名讳。
但两位神尊无比清楚，双方之间，天差地别！
——古神！那是自天地初开之时，便已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古老生灵！
甚至还要早于天地人三界的时代！
而他们太古种族，却只是在三界末期，被那已摇摇欲坠的神庭敕封的“杂鱼”！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两位神尊眼里，充斥着茫茫的惊惧！
还有……无法理解！
高贵的，不羁的，古老的古神，为何会出现在这瑶池仙境？
又为何会帮助那小小的短生种？
但……没有人会解答他们的疑问了。
下一刻，那好似万万钧恐怖山岳一般的红毛巨手，随意一拍！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恐怖碰撞声爆发！
被强化过后的大刑神尊那伟岸巍峨的身躯，被一巴掌拍在那滚滚葬海之上！卷起万万丈恐怖波涛！
“啊！”
一声吃痛的惨嚎，响彻天地之间！
那大刑神尊的身躯，竟好似被拍扁了一般，血肉炸碎，骨骼断裂，半死不活，躺在黑暗的葬海里！
哪怕周遭无穷无尽的黑暗葬海涌入他的身躯，想要修复，也不过是徒劳之功！
长生神尊见状，更是瞠目欲裂！在极端的恐惧之下，竟挣脱了那葬海底下怪物的操控，向后方遁逃而去！
但下一刻，一股无穷恐怖的吸力从后方爆发！
他那无穷庞大的身躯，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向后狠狠拽去，就像是飘落的枯叶卷入了恐怖的漩涡！
然后他便只看见一枚无穷庞大的恐怖巨口，在那古神饕餮的胸腹之间张开！
下一刻，长生天尊甚至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让那巨口好似可怕深渊将他的身躯连同那滚滚毒力洪流，一同卷入！
嘎吱……嘎吱……
令人惊惧的咀嚼声，再度响彻起来。
躺在葬海里半死不活的大刑天尊，浑身战栗颤抖！
然后他便感觉，他被那恐怖的红毛巨兽抓了起来，天旋地转！
混乱的光景中，大刑天尊只看到一只深渊大口，在视野中无穷放大！
然后，一口咬下！
“不……吾不能死……吾族大业……还未成……吾还有大好光阴……”
在血肉被碾碎的痛苦和无边的恐惧里大刑天尊咆哮怒吼，但却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逐渐消散。
最后，一丝不存。
嗝——
最后，无穷巍峨的古神饕餮，长长打了一个饱嗝儿。
吐出无穷无尽的黑暗污秽。
——这是他并不喜爱的的“域外污秽”。
至于那属于古仙昂日的黑暗血肉和三位神尊的神魂，便已被完全吞噬了。
于是，不到一刻钟。
三大极派古族神尊，第十境的可怕存在。
被活活吃得……一干二净。
滚滚葬海，再度恢复了死寂和平静。
只有那无尽汪洋的海底，好似有愤怒的咒骂和怒吼，越来越小声，直到消失无踪。
“好久不见。”
尘埃落定以后，余琛看着无比庞大的巍峨古神饕餮，甚至都看不到他脚背以上的任何部位。但他晓得，古神饕餮能听闻他的声音。
果然，他这般一说以后，饕餮那无穷庞大的可怕身躯，骤然缩小，缩小到常人大小。
咧嘴一笑，看向余琛和虞幼鱼，“啧，好久不见，你俩还没死，真好。”
“我若死了，你怕是也高兴不起来了吧？”余琛白了他一眼。
饕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然后，他看到了青女，还有她手里的银色铜镜，眼珠子一瞪，“你是……那王母婆娘手底下的人？那镜子……是昆仑镜？”
“正是如此，青女见过饕餮冕下。”青女微微一躬身，“当初曾还有过一面之缘。”
“嘿，就吃了你们蟠桃园几百斤蟠桃，那婆娘硬生生扛着镜子追了老子三年！”古神饕餮砸了咂嘴，“老子可是记忆犹新啊！”
青女躬身一礼，“原来饕餮冕下还记得，青女好生荣幸。”
“罢了，罢了，前尘往事，不提了，不提了，那婆娘也死了，唉，世事无常啊……”
毫无诚意地感慨了一番以后，饕餮看向余琛，“还有啥事儿没，没事儿吾便去觅食去了——这一次那蟠桃也好，钟乳也罢，万花都一样，都是吾的！”
至此，古神饕餮发出宣言，彻底斩断了无数古族和人道的希望。
当然没人会傻乎乎问他，要是那些人道和古族不干怎么办。
因为饕餮只会回答同一个答案——连他们一起吞咯！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是不喜欢吃域外的事物吧？方才怎么吃得那般香甜？”余琛突然开口问道。
“不食域外的污秽而已。”饕餮摆了摆手，摇头道：“但方才那几头小家伙浑身剩下都是古仙的构成，他们虽然生于域外，但和那些天魔之类的污秽不一样，可是好东西——就像你们人类不吃淤泥，但也觉得淤泥中长出来的莲藕香甜一样。”
余琛这才恍然，微微点头，递出接下来的话：“那这儿吧，有个事儿，得你帮忙，放心，不白帮，保证让你吃到爽！”
若是别人说这话，饕餮恐怕将信将疑。
但是余琛说的，他一个字儿都不会信。
噔噔噔后退几步！
“别！有啥事儿伱就说！”饕餮连连摆手：“别一见面就给吾下套！”
“这可真不是下套！”余琛摆了摆手，方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从瑶池圣母的遗愿，到当初那被封印的瑶池，还有黑暗葬海底下的古仙昂日……
所有的一切，都说了。
良久以后，饕餮这才明悟过来！
“怎么样？不错吧！”余琛循循善诱，“一头完整的古仙的血肉，啧啧啧……够给你接风洗尘了吧？你要做得就只是给他噶了，就可肆意大快朵颐！”
饕餮听罢，差点儿骂出声来！
只是？
那可是一头古仙，还是古仙中的皇族！
不是什么野鸡土狗！
平复心情以后，饕餮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余琛，这件事，吾做不到。
这不是推辞，当初吾能为你生撕金乌，便说明吾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但那古仙昂日，吾……大抵不是对手。
一来，吾如今方才颇封苏醒，颇为虚弱。
二来，那古仙昂日乃是古仙中的皇族——这群古仙，并没有真正的血脉关联，所谓的皇族只是指其中强大可怕的个体。
皇族的古仙，比之一般古仙，更加难缠，更加恐怖，更加……凶恶可怖。
更不要说，那古仙昂日‘寄生’的特质，完全将吾克死——吾擅吞噬，它擅寄生，倘若真把它活吞了去，恐怕还没等他完全消化，就将吾寄生夺舍了去。”
一番说辞，没有插科打诨，只是将其中利害，一一说明。
“所以啊，吾还是建议——便还是将它这般封着，不让他出去危祸天下，是眼前最好的建议。”古仙饕餮继续道。
话落，青女神色一黯，但却没有说话。
因为饕餮说得，是事实。
或者说，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对余琛能造成圣母的遗愿，报有太大希望。
——诚然，他乃是那位恐怖的存在转世，但仍弱小，打三头神尊都要古神饕餮相助，如何对付那可怕的古仙昂日呢？
余琛看了虞幼鱼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取出阎魔圣令，“若是，加上这个呢？”
饕餮皱眉，思虑了良久，摇了摇头：“若是阎摩那老家伙亲自来，加上吾，恐怕有机会，但仅是这令牌中他的一缕杀机……远远不够。”
余琛听罢，叹了口气，没说话。
良久以后，饕餮才凑过来，“所以，放弃吧，或者说……再等一等，等你真正取回力量。”
“不，等不了，倘若这一次做不成，那下一次瑶池出世就是数万年后，到了那时，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这一次瑶池关闭前，古仙昂日必须死。”
余琛摇头，“但既然不能强硬地一力降十会，那就……动动脑子吧，让我……仔细想一想……”
二人一神一器灵之间，陷入沉默。
而同一时间，同在瑶池，在无尽茫茫的黑暗深处，在作为昆仑神镜的器灵都无法感知的冥冥之间。
却有一朵百丈方圆的纯白云朵，软绵绵，暖洋洋，同周遭黑暗与污秽，格格不入。
云朵之上，一个年轻的身影在盘膝而坐，嘴角轻轻勾起，闭目垂眸，好似在等待什么那样。
良久，年轻身影后方的虚空中，才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道虚空的裂缝，轻轻破开，悄无声息。
一道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来。
他身影佝偻，每一步都走得不快，就好像再寻常不过的行将就木的老头儿。
但唯有那双眼眸，却倒映着无穷无尽的天地日月星辰，好似装着一个世界那样。
出现的那一刻，老人停驻了一瞬间。
但就是这一瞬间，他的双目之中，露出了然之色。
仿佛在眨眼之间，就明悟了一切那样。
抬起头，望向前方，看着那背对他的年轻身影，开口。
声音苍老而缓慢。
“——老夫该称你为何？”
“张百忍？”
“神庭帝主？”
“还是……本真教子？”
(本章完)